「不是我。」陸擎洲又啞聲重複了一遍,程雲錦卻已經移開了目光。


    「都不重要了。」


    「是嗎?」陸擎洲沒再辯解,他並不知曉真相,也不知該從何辯駁,甚至有時候連他自己都在懷疑,那個意外究竟是否因他而起。


    「那你如今,是來報仇的嗎?」


    「你可以這樣認為。」程雲錦退後一步,麵上的波瀾也盡數消散,


    「我來為姐姐的孩子肅清前路,順便……了卻故人舊憾。」


    在她這句話落下的瞬間,陸景淵目光一冷,驟然向前一步站到了陸擎洲身邊,同時所有親衛瞬間變陣,將他們圍在了中央。


    就在陣型剛成之時,數到刀光劈來,山唿海嘯幫地擊在圓盾之上,帶起了一片刺目的火花。


    先前緊跟在程雲錦身邊的覆麵守衛此時已雙刀出鞘,臉上的麵具也掉落在地上,露出了一張憔悴陰沉的臉。


    「陸印……」透過眾人的空隙,陸擎洲瞪大了眼,顫抖著雙唇喃喃念道。


    「殺你之前,我隻問你一個問題。」陸印望著他,那雙眼早已被仇恨占滿。


    「為什麽要殺修寧?告訴我,為什麽?!」


    「什麽?」陸擎洲愣了一下,沒搞明白這究竟是怎麽迴事,


    葉安不是已經失蹤三十多年了嗎?他甚至沒等到陸擎元登基為帝,便如人間蒸發一般徹底消失不見。隨後沒幾年,陸印也一夜失蹤。


    「我來為你解釋吧。」程雲錦退到遠處,淡淡開口道。


    「葉安少年時,被當年的玉印塔主選中為入室弟子,成為了玉印塔的少塔主。」


    「你應當知道,玉印塔中人需要斬斷塵緣,了卻過往。」


    不過這個規矩自葉安開始便已被打破。他讓登基為帝的陸擎元知道了自己舊時的身份,他以為舊情能夠讓他預見的一切不會發生,能讓陸擎元聽他一言,可惜他錯了。


    至於謝樽……更是不必多說,在葉安有意的教導下,玉印塔的規矩在他眼中一文不值。自葉安死後,玉印塔真正的傳承已然斷絕。


    「所以後來他成為了玉印塔塔主。」


    程雲錦言盡於此,沒再多言。


    聽到這裏,不止陸擎洲,階下的趙澤風臉上的血色也一一退盡。


    「……」陸擎洲愣愣看著前方層層疊疊的人影,腦中一陣眩暈,「原來是他,居然是他……」


    「為什麽?」陸印又重複了一次,雙眼猩紅地似要滴出血來,


    「他此生最在意的就是你們,為什麽你們都要接二連三的背叛他?」


    陸擎元如此,陸擎洲也是如此。


    陸印已經記不得他費盡心力又找到一塊崑山神玉去到玉印塔,看到空無一人的玉印塔,和一塊冰冷的石碑時是什麽感受了。


    他自那一刻起便已經死亡,而在他查出真相後,這不絕的痛苦便化作了滔天的仇恨。


    「你恐怕誤會了什麽。」陸擎洲的掌心被龍椅上銳利的稜角刺的烏紫,當那些複雜的哀痛退去,他眼中又隻餘下了一片冷光。


    「葉安是皇兄的伴讀,自小與皇兄一起長大,自始至終……眼中便隻有皇兄一人。」


    「他救了陸景淵,擋了我的路,所以我要了他的命,就那麽簡單。」


    他下令讓趙澤風圍殺玉印塔塔主時,並不知道那是葉安,但即使知道了……他的決定也不會改變。


    隻是,若知曉一切,或許,或許他不會要了葉安的命……


    但如今說這些,也隻是枉然,他親手殺了皇兄,下令殺了葉安,就連程雲嵐的死,或許都與他脫不了關係。


    「陸擎洲!!!」陸印眼中最後一絲理智消失,嘶吼著衝上帝階,手中兩柄橫刀紫光大盛,如雷電般轟鳴而出。


    「列陣!擋住他!」陸景淵高聲下令。


    「陸印。」程雲錦目光掠過了已然提槍衝來的趙澤風,還有剛剛跨入中正殿的趙磬等人,


    「可千萬別忘了那兩位。」


    陸景淵想留下趙家為己所用,但她卻覺得該永除後患,小輩不聽話,就由她親自動手好了。


    有陸印在,陸擎洲和趙家叔侄,今日誰也別想活著離開。


    遊龍槍擋住已然與陸擎洲咫尺之遙的陸印,將其逼至階下。


    隻這一瞬的交手趙澤風便知道自己不是陸印的對手,這人的武功與當初的葉安相差無幾,甚至在盛怒之下更勝一籌。


    雖然趙磬才剛到,但看到趙澤風的動作,他沒有多做詢問,也來不及驚訝數十年未見的故人為何在此,隻迅速提槍沖了上去,直攻陸印麵門。


    隨著他的加入,中正殿中亂石飛濺,陸景淵站在眾人中央,目光沒有一絲驚訝,好似這隻是尋常孩童的打鬧一般。


    「許多年過去,姨母仍是與當年如出一轍。」陸景淵淡淡道,


    程雲錦其人自少年時便孤傲自我,偏執無情。


    她常以長者自居,將自己視為天地間唯一的執棋之人,俯視眾生,而在她的世界裏,她即為一切。


    她的好惡即為尺度,喜愛的便予之一切,厭惡的便命同草芥……


    年幼在東宮時,陸景淵便已經對此若有所覺,隻是直到這些年,他才徹底看透。


    若非她遠在廣陵,東宮恐怕早已是她的天下。即使如此,他也是在昭文之變後,才漸漸脫離了她的耳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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