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婦人目光在眾人周圍遊走一圈,最終無奈地嘆了口氣,轉身離開了。


    「不知二位光臨寒舍,有何貴幹?」簡錚堵在門口,冷銳的目光直直刺向二人,好像這兩人隻要有半個字說錯,就會被她捅個對穿。


    簾下泄出一聲輕笑,站在前列的修長男子取下了帷帽。


    謝樽看著一臉天崩地裂的簡錚,緩緩開口道:「許久不見,將軍還是與當年一般無二。」


    若要問問簡錚見到一個本該死了八百年的人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麵前是什麽感覺,簡錚隻能說自己真是活見鬼了。


    即使人已經在她後院裏坐好了,苦茶幹棗也都一一擺上了桌,她也仍是一副夢遊似的恍惚表情。


    她抬手止住了謝樽剛起的話頭,一口將茶飲盡:


    「你別說話,先讓我壓壓驚。」


    簡錚看著這謝樽張已經長開了的清絕的麵容,心情可謂是分外複雜。


    她原本以為那樣驚才艷艷的少年不會再出現了。


    不過如今人又活生生地站在了她麵前,也算讓遺憾有了個圓滿。


    「你長大了。」簡錚打量著他輕聲道。


    安西這塊車遙馬慢,除了軍情,其他消息都是半死不活地傳著。


    當年謝樽出事之後,她心焦了幾個月。


    後來在剛剛得知謝樽隻是被判流放時,她可是高興得不得了,反正於她而言生死之外無大事,隻要人活著,萬事都有轉圜的餘地。


    可惜她還沒高興上三兩天,謝樽身死的消息就緊跟著擺上了她的桌案,心情可謂是大起大落,讓她消沉了好些時候。


    看到這個曾經她分外欣賞的少年死而復生,她自然是高興的,但是……


    簡錚的目光掃過即使粗布麻衣也遮掩不住一身貴氣的陸景淵身上,眼底閃過一道暗芒。


    麻煩已經實實在在地找到了自己家門口,她有種預感,她的悠閑日子算是要到頭了。


    「閑話不談,雖然已經過去了八九年,但我仍是敬你一杯,賀你劫後餘生。」簡錚無視了陸景淵,將自己麵前的茶杯添滿,對著謝樽舉杯道。


    「將軍言重,將軍救命之恩,謝樽無以為報。」謝樽看著簡錚,神色鄭重。


    簡錚兩度救他於危難,若非簡錚,他如今早已是一具枯骨。


    而也正是因為如此,此時他心裏不免生出幾分愧疚來。


    他和陸景淵的到來,對簡錚來說恐怕並非好事。


    「不必客氣,我這輩子救過的人猶如過江之鯽,要說報答也還輪不到你。」簡錚不甚在意,她微微頷首,將茶一口飲下。


    茶杯放下,在木桌上嗑出一聲輕響,簡錚的眼神瞬間變得淩厲冷淡,眉宇間的肅殺之氣橫空而出。


    「敘舊到此為止,你也知我不喜歡那些彎彎繞繞,直說吧,二位這個時候找上門來,有何貴幹?」


    簡錚這話是盯著陸景淵說的,就差把送客兩個字貼到陸景淵腦門上了。


    麵對簡錚不甚友善的視線,陸景淵神色半點不變,依舊是那副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模樣,直把簡錚看得牙根癢癢。


    這小子長大了不少,卻還是那麽欠揍,心眼八百個都算是少了的吧?


    謝樽將簡錚對陸景淵態度看在眼裏,心下道了一句果然如此。


    其實他在路上思考了許久,來見簡錚時究竟要不要把陸景淵帶上。


    若是隻他孤身一人尋一庇護,簡錚必然二話不說便會將他留下,但若是他帶上了陸景淵,簡錚需要考慮的可就不僅僅是多收留一個人那麽簡單了。


    陸景淵代表的東西太多,簡錚自然會有她的權衡。


    明知如此,他卻還是把陸景淵帶來了,一是他不想將陸景淵藏著掖著,二是……若是隱瞞了陸景淵的存在卻讓他留在陽關,對簡錚來說恐怕更個大麻煩。


    謝樽想著在心裏長嘆一聲,總歸還是他對不起簡錚。


    「請將軍準我二人入將軍府下。」


    見謝樽說得幹脆,簡錚目光挪迴了他身上,眉頭也舒展了不少:「我曾經許諾過你,無論你我處於何種境地,我簡家的大門都會為你敞開。」


    「你入我麾下,本就是我所求,我自然不會拒絕,但是……」簡錚抬手指了指陸景淵,「他不行。」


    「我這兒廟小,可容不下昭元太子這尊大佛。」


    迎著她的視線,陸景淵微微一笑,終於說了進門以來的第一句話,「依照將軍所言,如今要需要竭力留下的便隻剩我一個了。」


    聽見他開口,謝樽立刻悄悄伸手捏了捏他的手指,順便遞去了幾個眼神。


    路上不是說好他來解決的嗎?


    陸景淵安撫般地捏了迴去,然後又忍不住把謝樽的手整個握了起來。


    簡錚於謝樽有恩,這個得罪人的惡人,怎麽都不該由謝樽來做,想要留在簡錚府下,合該他自己努力才是。


    總歸按他在簡錚心裏的形象,就算說話做事激進了些,簡錚也隻會在心裏啐一句果然如此。


    圓桌對麵,簡錚看著他們的眼神你來我往,慢慢皺起了眉頭。


    她怎麽感覺有哪裏不太對勁?


    「咳咳。」簡錚低咳幾聲提醒道,「行了,有什麽籌碼就快說吧。」


    依照她對陸景淵的了解,若他沒有絕對的自信,此刻是不會坐在這兒的。


    若是陸景淵能拿出讓她心動的籌碼,讓人留下也並非不可,隻要人在這安西,便是在她的羽翼之下,陸擎洲想來找她的麻煩,也得好好掂量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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