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承德殿


    窗外的紅楓如血,昨夜結的霜剛化,浸潤的楓葉如寶石一般,陸景淵披著大氅坐在窗邊看書,抬眼看了看逐漸泛白的天色。


    隨侍一旁的宮女見陸景淵將書放下,便立刻招手,讓等候在殿外的宮女捧著衣物上前。


    「殿下,該準備了。」


    雖說今日去禾囿還不會正式開始秋狩,但依舊有不少的事要忙,形容也不能有失。


    男子打扮起來也並不簡單,翻來覆去折騰了半個多時辰,陸景淵才算一一打理細緻了。


    待一切妥當,陸景淵的車架出了東宮時,天色已然大亮,深秋的天空澄澈如鏡,無一絲雲絮。


    一路上有不少馬車往城外駛去,街道上熙熙攘攘,寶馬香車並駕而行。


    這次圍獵,除了城中權貴們外,京畿範圍內凡是有功名官銜在身的,皆在受邀之列,如此一來人數空前。


    陸景淵的馬車四周圍有東宮羽衛守衛,將其與周圍同行的馬車分隔開來。


    但縱是身份尊貴,陣仗再大,在這種已經阻塞了的街道上也是有心無力。


    陸景淵在馬車上坐了兩炷香的時間了,馬車也未挪動一下。


    陸景淵掀開車簾,朝外看了一眼,感覺自己一陣頭暈。


    周圍的馬車已經擁擠到兩車之間之餘下一兩人通過的距離了。


    「……」


    他還是低估了今日盛況,應該再早走一個時辰的。


    就在陸景淵打算放下車簾,繼續在車中打發時間時,忽然聽見了一陣熟悉的馬蹄聲響起。


    「駕!」


    駿馬飛馳,馬蹄聲越來越近,一道映入眼簾的竹青色的身影瞬間吸引住了陸景淵的所有視線。


    那少年墨發如瀑,用髮帶高高束在腦後,一身竹青的獵裝,身負鎏銀長弓,英姿颯爽,眉眼間盡是少年的飛揚恣意。


    那是謝樽,如今三年過去,他已然漸漸長開,樣貌是謝家人一貫的清雅柔和,但卻更為深邃精緻。


    而平日裏靜若修竹的人騎在馬上,手執長弓時,通身氣質卻會變得如烈火一般璀璨奪目,讓人移不開眼。


    陸景淵張了張嘴,一聲哥哥已在唇邊。


    但四周人多,這句哥哥隻能含在口中反覆,難以吐露。


    東宮的車駕顯眼,謝樽自然看見了,他猛然拉住韁繩,隔著重重守衛看向了坐在車中的陸景淵。


    他勾起唇角,舉起手中的長鞭,又指了指前方,似是在說自己要先走一步了。


    就在他停下的這幾息之間,後方又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在這陣馬蹄聲即將靠近的瞬間,謝樽迴頭看了一眼,然後微微挑眉,落下了長鞭,


    謝樽的身影如烈風一般闖進了各家馬車之間,幾息之間便已竄出老遠,而趙澤風緊隨其後,口中罵罵咧咧的聲音被淹沒在陣陣馬蹄聲中。


    第75章


    出了城門後路就寬敞許多, 謝樽放慢了速度,隨手接下一片飄落的黃葉,等待著後麵揚鞭追來的趙澤風。


    「你簡直無賴!說好了比試, 你居然利用賀華年把我忽悠開,自己先行一步, 不要臉!」


    謝樽沒說話,唇角輕揚,又伸手接下幾片落葉, 連帶著之前的那片一齊裝進了布袋。他這一派閑適的模樣, 看的趙澤風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但在他出聲要向謝樽宣戰, 等到了獵場好好打一架時,謝樽便開口了:


    「所謂名師出高徒,我這不是跟你學的嗎?」


    「……」


    見趙澤風一時噎住,謝樽輕笑一聲然後揚起馬鞭, 眨眼便又竄出幾丈遠。


    兩人也沒認真比試,你跑一段我跑一截的, 這一路打鬧下來, 半個時辰不到的路程,硬是被磨過了一個時辰。


    才剛到獵場門口, 趙澤風就迫不及待地想拉著謝樽先去打上一場,免得坐在行轅中無聊, 不過他才剛剛開口, 便遭到了謝樽堅定的拒絕:


    「你先自己玩去吧,今日我答應了太子殿下要陪侍左右的。」


    趙澤風頓時嘴角一抽,眼神十分幽怨, 暗自磨牙道:「不是,跟他一起有什麽好玩的?獵兔子?」


    「嗯。」謝樽笑著點了點頭。


    獵兔子自然也有獵兔子的閑趣。


    「你若實在無聊, 錦玉和華年就在後頭,沒一會便到了,他們定然是不會嫌棄你的。」


    趙澤風翻了個白眼,不理謝樽,扭頭便策馬衝進了獵場,眨眼就不見了蹤影。


    開玩笑,如今這獵場裏多了那麽多奇珍異獸,他要是帶著那兩位,不也是什麽都見不著,隻有獵兔子的份?


    因為在路上耽擱太久,謝樽隻在獵場門前坐約莫一炷香的時間,陸景淵的車駕就出現在了道路盡頭。


    車駕緩緩地停在了獵場門口,車簾打起,有侍從搬了鎏金的木梯放在車前。


    陸景淵一身鋼青繡金的長袍,緩步下了馬車,眼神從周圍俯身行禮的眾人身上掃過,然後淡聲道了句「免禮」便讓眾人散開了。


    和從前一樣,謝樽將在一邊吃草的燒酒牽了過來,然後一手抓住籠頭,利落地翻身上馬。


    燒酒似是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情形,主人剛一上了馬,它就緩步走到了陸景淵麵前。


    「殿下。」謝樽低頭看著陸景淵,眉眼含笑,伸出了手。


    陸景淵的手很軟,仍帶著暖爐烘出的溫和熱氣,和他騎了一路馬後,被風吹得僵冷的手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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