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謝樽就這樣被一個人留在了謝府,謝詢佑走時,謝樽還尚未未滿月。


    如今謝樽已滿十歲,卻從未見過他的父親和親兄長。


    謝詢言覺得謝詢佑是怨的吧,怨自己天資平庸,怨親人無情,甚至可能……怨恨謝樽。


    想到這些前塵往事,謝詢言隻覺得自己胸口壓下了一塊重石,讓喘不過氣來。


    他並不認同父親的做法,但卻無法改變一切,隻能眼睜睜看著悲劇發生。


    到後來父親去世,他竟然也不敢麵對謝樽,他以為謝樽即使他不注意著也無人敢懈怠。


    而後來他知道了謝樽的境況時,謝樽已經有了一個兄長保護,他這個陌生的叔叔也已經沒必要湊上前去了。


    謝詢言長嘆一聲,隻覺得眼眶酸澀。


    如今兄弟離散,故友零落,見到與過往相連的趣事,起了興致想與人分享笑談時,卻發現身邊竟已無人作陪,無人迴應,他隻好獨自沉陷迴憶,品嚐著那些甘甜與苦澀。


    就像這一碗簡簡單單餛飩,他記得當年劉家的老夫妻,會在攤子額外備上一小罐芝麻油,生客都不知道有那麽它的存在,隻有客人提了,他們才會在餛飩中滴上幾滴。


    他們兄弟三人最是喜歡,總是要纏著那對老夫妻多加上幾滴。


    而今的這碗餛飩裏,卻已經沒有那芝麻油的香氣了。


    或許是因為餛飩攤的繼任者並未準備,又或許是因為謝淳和謝樽這對兄弟並不像他們的父輩一般喜歡芝麻油的味道。


    終究這碗餛飩不是屬於他的,而他的那碗,已經遺落在了漫漫時光之中。


    總歸一切都已經時過境遷,不論是人還是事,都已然麵目全非。


    第69章


    謝詢言並未坐上多久便起身離開了, 他走時情緒低落,一句話都沒說,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緒之中。


    待他走後, 謝淳又獨自在竹書堂坐了許久,最後嘆息一聲, 也沒了邀友同遊的興致了。


    城西三十裏,錦雞山


    錦雞山被其南方一座巨大的山脈籠罩遮蔽,少見陽光, 其中草木蔥蘢, 巨木參天, 深綠色的藤蔓纏繞著古勁的枝幹,濃濃的樹蔭將本就不多的陽光遮蔽,隻留下寥寥幾線。


    兩匹馬被留在了山下,謝樽和趙澤風拿著弓箭匕首進入了錦雞山。


    錦雞山倒是也沒有錦雞, 謝樽不知道這裏為什麽要叫這個名字,問了趙澤風也等於白問。


    其實別說錦雞這種動物了, 這裏因為濕氣濃重又光線暗淡, 平日連隻兔子都難見,蟲蛇倒是不少。


    地上的腐葉潮濕黢黑, 踩上去軟綿綿的,讓人渾身一陣不適。


    「我偶然聽人說這附近常有棕熊出沒, 這幾個月死了不少人, 弄得附近小鎮人心惶惶。」


    這事是他在城中的酒樓裏喝酒時聽說的,後來又四處打聽了一番,確有此事。


    「然後我就去找樵夫問了大概位置唄, 想著有機會就過來看看,今天這不正好?」趙澤風攤了攤手, 若帶著那兩位,他可不敢帶人往這深山老林裏鑽。


    「棕熊?」謝樽皺了皺眉,目光掃過趙澤風腰間的短匕和手中握著的弓開口道,「你獵熊就帶這些?」


    趙澤風點了點頭,絲毫不覺得有哪裏不對:「我都打聽清楚了,一頭四尺多高的小熊而已,以我的身手不會有什麽問題的。」


    「二叔當年才十五歲就能獨自獵熊,我可不能差了去。」


    「你?」謝樽挑了挑眉,揪起了字眼,「既然如此,你叫我來幹什麽?」


    「讓你來看看我的英姿唄,英雄可是需要見證者的,況且你多少也能幫上些忙……誒誒,別打……」趙澤風邊說邊笑著躲開了謝樽打過來的長弓,然後一溜煙跑遠了。


    謝樽搖了搖頭,也跟了上去。


    隨著越發深入山林,林間的光線越發暗淡,林木遒勁,粗壯的枝蔓籠罩著整座森林,有淡淡的腥臭味漂浮在空氣中。


    前方草木有些不正常地搖動著,趙澤風躬下身示意謝樽停下,然後悄聲道:「快到了。」


    趙澤風話音剛剛落下,前麵便忽然傳出了濕軟腐朽的木料崩裂的聲音,如同腐朽已久的機括被一隻大手碾成碎末時發出的聲音。


    與此同時,謝樽餘光瞥見了身側巨木上,印著幾道深深凹陷的巨大爪痕。


    「……」他是不是不該把沉玉打發走,趙澤風好像不太靠得住的樣子……


    「來了!」見到前叢低矮的樹木搖晃起來,趙澤風壓低聲音興奮道。


    謝樽收斂心神,順著他的話往樹林深處看去。


    隻見一個大約四尺高的壯碩身影出現在樹木之間,它麵前的樹木上那朵如花般炸開的創口分外令人矚目。


    那頭棕熊顯然也發現了他們,緩緩看了過來。


    它的鼻頭抖動,那雙眼睛在昏暗的樹林之中分外可怖,肩背處隆起的肌肉隨著唿吸緩緩起伏,渾身充斥著野蠻原始的氣息。


    謝樽親眼看著它肩背的肌肉逐漸緊繃膨脹,作出了奔跑的姿態。


    這種狂暴血腥的氣息,除了讓人感受到漫延全身的恐懼,還會催生出一種原始的衝動與狂熱。


    趙澤風顯然比謝樽對這種感覺更加敏感,在謝樽還在被那種感覺桎梏在原地時,趙澤風迅速已經拉緊了弓弦。


    一支羽箭破空而去,箭鏃帶著倒刺,鋒利而寒冷,重重地紮入了棕熊的皮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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