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謝樽那時沒死,如果這個可能成立,那葉安所言便瞬間能得到解讀,他不自覺的依戀與熟悉也有跡可循。


    八年前……


    謝樽被判流放,途中遭到截殺,重傷落崖而死。


    ……


    等到謝樽和柳清塵一起迴來時,醫館裏依舊隻有陸景淵一人。


    空氣中飄散著淡淡的米香,將謝樽腹中的饞蟲勾得躁動不安,他原本隻是想找個理由讓陸景淵先迴去,現在卻真的被這一碗熱粥給吸引住了。


    「你進去吧,我去找一找李先生。」柳清塵在院中站定。


    「嗯?」謝樽將眼神從廚房移開,「你不是餓了嗎?不先吃飯?」


    他可不覺得裏麵那位會做他的份,而且,他也不稀得吃,他怕有毒,柳清塵腹誹道。


    「不必,走了。」說完,柳清塵轉身便走,很快沒了聲響。


    謝樽站在原地,有些迷茫,這兩人在他不知道的時候發生了什麽事嗎?


    算了,現在那碗青菜粥更為重要。


    謝樽踏進廚房的時候,陸景淵剛將一碗切得長短一致的青菜倒進了鍋裏。


    他笑嘻嘻地湊過去,隨手從一旁拿了把木勺便伸進鍋裏,舀了一勺正咕咚冒泡的粥水,輕輕吹了兩下便送進了嘴裏,濃厚清甜的米香瞬間盈滿口中。


    「哎呀,這熬粥的技術又有所精進呀。」謝樽靠在灶邊咬著木勺,抬頭看向了陸景淵,一副心滿意足的模樣。


    說出來有些傷人,當時在嶽陽重逢時,陸景淵還比他矮上一點,但如今半年過去,陸景淵已經比他高出了一個指節不止。


    「不躲著我了?」陸景淵依舊緩緩攪著粥,防止米粥糊底。


    這話一出,謝樽頓時感覺有些心虛。


    這幾天他確實有意無意地躲著陸景淵,如今他尚未想好,到底要如何去麵對這段也許註定無疾而終的感情。


    在他看來,情投意合之人至少應當坦誠,但如今的他做不到,與他有關的一切,他都沒辦法輕易向陸景淵袒露。


    也許他該對那些遺失了的記憶上點心了。


    「同一屋簷下,我可沒躲著你,你別汙衊我。」謝樽將木勺放進一旁的碗裏,等著陸景淵將粥盛出。


    陸景淵輕笑一聲:「好,沒有。」


    聞言,謝樽一哽,這話說得怎麽好像是他無理取鬧似的。


    陸景淵端過謝樽放了木勺的碗,邊盛粥邊問:「哪受傷了?」


    這事柳清塵已經和他通過氣了,謝樽很快就迴道:「腳滑磕了一下,小傷,唔……都不能叫傷吧,塗了藥散散淤便好了。」


    「那為何不迴來上藥?」說這話時,陸景淵終於看向了謝樽,那雙眼睛裏的情緒複雜難明,平靜之下壓抑著激烈的亂流。


    廚房裏瀰漫著氤氳熱氣,陸景淵手中端那碗菜粥,若是謝樽低頭,便能發現他的手過於用力,已經被碗硌得失去了血色。


    「怕你擔心。」見陸景淵盛好了粥,謝樽也拿了個小碟,從罐子裏夾了一筷子鹹菜出來。


    「是嗎……」陸景淵聲音有些飄忽,他將手中的粥遞給了謝樽,輕聲道,「你先端出去,我很快就來。」


    謝樽出去後,陸景淵握緊手中的空碗,仰頭深吸了一口氣,心中的思緒混亂的幾乎讓他難以維持表麵的平靜,另一隻掩在袖下,緊緊攥著的手展開,掌心已然印上了幾個月牙形的血痕。


    如果謝懷清就是謝樽,他該怎麽辦?


    隨之而來的疑團太多,他需要時間來理清思緒,之後的每一步,他都會細細思量。


    罷了。


    陸景淵將翻湧的思緒平復下去,將粥水盡數盛出,熄了柴火向外走去。


    如今一切尚是無謂的猜想而已……


    事有輕重緩急,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此事尚可暫時擱置,而沉玉那邊帶來的消息刻不容緩。


    如他所料,蘆浦先前泛起的那點異樣波瀾,已然掀起浪濤。


    「蘆浦被封鎖了?」桌前,謝樽聽完陸景淵的話,皺眉重複道。


    近日雨水連綿,醫館所在的小巷幽深,幾乎是與世隔絕,並無什麽消息往來。


    這幾日謝樽也沒忘記他們來清嵐的目的,也時常出去探問周圍的各縣鎮的情況,若是哪裏出了什麽難以控製地意外,有個萬一也好應對,盡些綿薄之力。


    「各家都說最近平靜的很,四處連件偷雞摸狗的事都沒發生過,更別說水災這種大事了,蘆浦那邊更是半點消息都沒有,若是因為被封鎖了,倒也說得通。」


    「但若是水災,應當是擋不住的,洪水早就流到清嵐了,怎麽迴事……」說著,謝樽忽然頓住,看著陸景淵分外嚴肅的眼神,想到了一個不容樂觀的可能。


    「瘟疫……」謝樽輕聲道。


    「對,瘟疫。」古往今來,瘟疫常伴水災而來,並非什麽稀奇事。


    「清嵐縣令下令封鎖蘆浦,不進不出,蘆浦之中,已有近百人因病喪命。」


    聽見這話,謝樽心中瞬間騰起怒火,他豁然起身,就要迴屋去取飛泉劍。


    「我先去看看。」蘆浦的具體情況如何,他還需親自探查,


    官府如此草芥人命,他絕不會袖手旁觀。


    「你去做什麽?」陸景淵將木勺輕輕放在空碗裏,發出了一聲沉悶的碰撞聲,渾身氣勢外放,如萬重遠山一般像謝樽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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