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厭連連搖頭,眼淚無意識的流出。


    謝遇想要伸手替他擦去眼淚,可是現在這麽簡單的事情他也做不到了,他隻能強撐微笑,眼底卻滿含不舍,「我死了…哥哥不是應該開心嗎?」


    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越流越兇,裴厭像是忘記了他對謝遇的恨意,滿心都是這人要離開自己的無助,「我那不是真心話,我沒想過要你死。」


    謝遇誠摯一笑,嘴裏嗚哇吐出一口黑血。


    「王!」


    悽厲的聲音傳來,一道人影連滾帶爬地過來。


    淚眼模糊間,裴厭看清了來人是深海的大祭司,那位一直想要他命的人。


    老者佝僂著腰跪在謝遇身邊,猙獰的臉肌肉抖動,滿眼懺悔。


    那支特質槍是他的傑作,他本想著與皇室合作將這個禍害深海的人類一舉擊殺,結果他沒有想到王為了這個人類竟然連命也不要!


    謝遇的眼睛已經緩緩闔上,他的氣息越來越輕,裴厭哭著問老者,「你肯定有辦法的,對不對?」


    老者怒喝:「都是你,如果不是因為不捨得傷害你,王怎會傾注自己的海神之力拯救深海的崩塌,如果不是你,王也不會不顧忌自己衰竭虛弱的身體離開深海來找你,如果不是因為你搶走了深海的源核,你也不會變成人魚,王也不至於害怕你承受不住源核的力量纏著你…這一切都是你的錯!!」


    裴厭怔怔地聽完老者的話,腦袋轟然炸開,一片空白。


    第47章 [vip] 迴憶


    天空響起驚雷, 雨幕欻的落下。


    暴雨打在裴厭的臉上,混雜著淚水,他不知道該說什麽, 因為他一直都在忽視謝遇的痛苦。


    無論是蒼白的臉色, 還是被玻璃渣割傷無法復原的掌心,他都注意到了, 明明有那麽多次的機會, 可是都被他惡意扭曲意圖給狠狠忽略了。


    一道低淺的嘆息聲響起。


    裴厭聞聲看去, 隻見一群頭長觸鬚的蟲族軍雌站在他身側。


    他也顧不得兩族之間的敵對關係,像是抓住最後一絲稻草抓住為首軍雌的衣擺, 眼睛赤紅, 「你有沒有救他的辦法?」


    為首的軍雌垂眸看著他, 似乎帶著憐憫,微微搖頭。


    裴厭瞬間卸力。


    此刻懷中的謝遇全身消弭成點點藍光, 裴厭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絕望,他拚盡全力想要留住謝遇,卻隻抱住一片潰散的藍光,最後歸於虛無。


    老者頹然癱坐在地,喃喃道:「亞蒂斯海裏在召喚它的孩子,王死亡後最終的歸處。」


    聞言,裴厭受不住刺激徹底昏死了過去。


    這一覺沉且漫長,好像把他帶迴了八年前。


    裴厭那時候因擊退蟲族有功得以晉升, 就受邀參與了皇室舉辦的宴會,因為對皇宮不熟,所以誤入了當時還未發展起來的研究所。


    他親眼目睹裏麵堆滿了人魚和蟲族的屍體, 到處都是他們的殘肢斷臂以及內髒腸子,目及所處, 沒有一具完整的屍體,鮮血淋漓,池子裏的水也已經變成了血水,血腥氣濃烈到讓常年在前線廝殺的他都受不了。


    一位研究員哼著歌從隔間走出來,與愣在原地的裴厭四目相撞。


    後來研究所將此事上報給皇室,當晚他就被陛下請了過去。


    「陛下,我們和人魚族無冤無仇,研究所此舉分明就是挑起兩族之間的戰爭,還有那些蟲族的俘虜,我們沒有權利這麽對待他們,我們也有戰士在蟲族當俘虜,難道你想那些為國奮戰的士兵們也遭受這種待遇嗎?」


    高位坐著的陛下冷冷的看著他闡述,「所以按你的意思是你並不支持?」


    「對!」裴厭堅定道,「我們應該將研究所的暴行公之於眾,讓民眾審判他們!並且對人魚族和蟲族進行道歉。」


    陛下眼眸微微眯起,看了眼隱藏在暗處的侍衛長。


    侍衛長接收命令,剛要動作,就聽見戰報傳來,「西方遭遇蟲族襲擊,需要增派人手。」


    裴厭立刻請纓前去,同時他表示,希望陛下能夠嚴懲那群研究人員。


    裴厭帶領屬下與那群蟲族周旋了許久,才擊退它們,凱旋迴城。


    結果如八年後的那次戰艦爆炸一樣,裴厭重傷墜落海底。


    他被海浪衝到一處礁石上,渾身焦黑,臉上的血汙讓人虧不見他的原貌。


    裴厭本來以為自己必死無疑,靜靜的等待著死亡的到來。


    意識模糊之際,他看見一條銀色人魚從海麵遠處遊過來,湊到他眼前,表情好像有些焦急。


    裴厭記得傳聞中說人魚偶爾以人肉為食,以為它是被自己的血腥味吸引過來的,於是虛弱道:「我快要死了…等我死了你就把我吃了吧…」


    也不知道那條人魚有沒有聽懂他的話,裴厭說完就徹底昏死了過去,隱約間他好像聽到了它在喊哥哥…


    再醒來的時候,裴厭正躺在一個礁石洞裏。


    他不會是被那條人魚撿迴來當儲備糧了吧?


    他那晚之所以那麽說,是因為他以為自己要死了,可是他現在還活的好好的,自然是不想成為人魚的糧食。


    裴厭這麽想著,就見一張俊美得過分的臉貼在他的臉上方,他嚇了一跳,立刻躲開,但下一秒他又因為牽扯到身上的傷痛的齜牙咧嘴。


    眼看著那條銀尾人魚又要靠過來,他伸手阻擋,喝道:「別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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