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時釗的目光從高處落下,審視中帶著一絲驚詫,鄒清許瞬間覺得自己矮了幾分。


    鄒清許後悔了,他什麽身份,竟然敢叫沈兄,他配嗎?自然不配。


    「沈大人,你為什麽要幫我?」鄒清許卑微地補充。


    沈時釗:「我說我要幫你了嗎?」


    鄒清許:「......」


    鄒清許:「不幫我,你來幹什麽?」


    沈時釗:「桐山是你家的嗎?」


    鄒清許:「............」


    通過以往和沈時釗過招的經驗,鄒清許知道此事絕對不簡單,沈時釗這個人,總是一副不服就幹的臭表情,整個人殺伐果斷,冷漠肅殺,他是謝止鬆的黑手套,是都察院的小高層,冷血無情,殘忍暴戾,但鄒清許覺得,藏在他冷肅外表下的,是一顆有八百個心眼子的心。


    他心思極重,他城府極深。


    沈時釗看著年輕,頭腦和思想卻極為老成,想必平日裏和謝止鬆學的有模有樣。


    和他打交道,鄒清許的腦子也必須全力開動,不然一定被耍的團團轉。


    鄒清許平時最討厭和人打交道,人真是太複雜了,透過萬千張迥異的皮囊,任何人的心都不能被旁人完全看到,一個人嘴巴和身體表現出來的東西,不過是心裏的冰山一角。


    人這種生物太複雜,好壞不分明,對錯不分明,還總是變來變去,所以鄒清許喜歡宅在家裏。他還喜歡直播,相比於麵對麵的與人接觸,直播已經幸福多了,但是直播時,他也需要麵對形形色色的觀眾,有人故意找茬兒,有人和你論點相悖,當然也有人毫不避諱的表達喜歡。


    此時,鄒清許正摸著下巴,絞盡腦汁想著沈時釗有什麽企圖,腦細胞死了一大片。


    鄒清許爬山時不專心,人一分神容易出事,他腳底一滑,身體因重心不穩向後仰去,幸運的是,沈時釗及時用餘光掃到他,忙伸手將他扶住。


    鄒清許細瘦的白皙手腕被沈時釗抓住,沈時釗迴頭,忽然能理解梁君宗為什麽會心悅於他。除去別的不說,鄒清許的臉蛋和身段同他的文章一樣,是上等。他看鄒清許狀態不好,臉上一片慘白,說:「停下來休息一會兒吧。」


    鄒清許等這句話等很久了,他立馬原地坐下,從包袱裏掏出水和大餅,遞給沈時釗。


    沈時釗隻要了水。


    鄒清許摸出一塊餅開始啃:「沒想到我們賀朝竟是一位諍臣。」


    「是嗎?」沈時釗對著水壺喝了一口,語氣懷疑。


    鄒清許:「不是的話不會惹禍,現在朝中那麽亂,正是清理政敵的好時候。」


    鄒清許這麽說,是因為謝黨和陸黨最近正在爭梁文正空出來的位子,梁文正致仕後每日在府裏隻做兩件事,一是看書,二是看戲。有人放出消息說榮慶帝準備重用國子監祭酒,國子監祭酒一直以來便是黑暗地帶的人,左右搖擺,謝黨和陸黨都在全力爭取。


    鄒清許說完,發現沈時釗沒什麽反應,清流和謝黨確實很難心平氣和高高興興地聊下去,他換了個輕鬆的話題:「你知道為什麽昨天我還玉佩的時候挑了晚上的時間麽?」


    沈時釗看著山下的風景,想也不想地說:「難道你不是為了見我嗎?」


    鄒清許:「......」


    哥你也太自戀了點吧......


    鄒清許給沈時釗迎頭痛擊:「我怕被人認出來,說我這種清流和謝止鬆的走狗廝混在一起,壞了我的好名聲。」


    沈時釗涼涼扔過來一眼:「你是姑娘嗎,還要好名聲?」


    鄒清許聽聞咳了一聲,差點嗆住:「好小夥子也需要名聲啊,你不知道我在你府裏留宿了一晚,對我的聲譽打擊的有多嚴重。」


    沈時釗喝完水站了起來,用行動告訴鄒清許他不想再聽鄒清許放屁。


    鄒清許剛啃了半塊餅,隻好跟著沈時釗站起來,笨鳥哪怕不先飛,起碼別慢飛,不然真沒有追上的機會了。


    今日山上人很少,暴雨過後,山路坑坑窪窪,泥濘不堪,不適合爬山賞景,哪怕春日的山景明亮鮮妍,漂亮無比。


    空山新雨,遠山青翠,剛冒出芽的綠意漫山遍野,為高山鋪上一層青色輕紗,五彩小花笑臉盈盈,空氣裏全是春草的味道。


    讓人春心萌動。


    鄒清許腦子裏剛冒出這個詞,立刻在心裏諷刺自己沒文化。


    走到人少的地方,鄒清許終於敢喊幾聲賀朝的名字,人多的地方他沒臉喊,也不需要喊,如果喊人有用的話,賀朝的蹤跡早有眉目了。


    鄒清許記得賀朝這人膽子大,喜歡去荒山探險,相比之下,他這個人比較穩妥,於是在爬山這種事上,他們向來爬不到一起去。


    所以,賀朝前幾日爬山的時候沒叫他。


    他隱約記得賀朝曾在他麵前說過,桐山的北部一向沒有人跡,荒涼偏僻。令他十分想往。


    「去北邊。」鄒清許忽然說。


    沈時釗和他去了北邊,北邊果然荒涼,一個人都沒有,鄒清許大聲唿喊著賀朝的名字,無人應答。


    隨著時間越耗越多,先前吊兒郎當的鄒清許麵色越來越嚴肅,沈時釗:「再往裏走看看。」


    鄒清許帶的一壺水已經喝的差不多了,正當他要絕望時,沈時釗聽到不遠處似乎有微弱的聲音,像風聲,也像大樹的枝葉婆娑的聲音。


    「前麵好像有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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