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沉,今日的最後一抹餘暉照在山海幾無血色的麵孔上,就算是一個上色拙劣的漫畫角色。


    這位發色深藍的禦龍家子弟大腦一片混亂,無數矛盾,荒誕,狂躁的念頭在腦海中浮沉,他呆滯的雙眼毫無焦距,心髒傳來抽痛,眼前的世界都開始扭曲顛倒……


    無論再怎麽不願意接受現實,無論再怎麽駁斥已定的結局……


    已經失去戰鬥能力,雙眼冒出眩暈圖案的暴飛龍,踩在暴飛龍身上的比雕,周圍排山倒海的歡唿聲……周遭的一切都像尖釘一樣戳穿了他的自尊,告訴他:


    是他輸了。


    在新人訓練家就擁有了一隻進化完全的準神寶可夢,卻敗給了一個平民訓練家的比雕!


    渴望收迴家族前輩的關注,卻成了一個泥腿子的墊腳石!


    在數十萬觀眾的親眼目睹下……


    ……


    小鹿早早來到中場等候,這一輪的對手在握手環節遲到了,那個深藍色頭發的年輕人來得很慢。


    走過流程時,少女身邊的伊法察覺到了麵前訓練家散發出的濃厚絕望。


    仿佛是在玩九代寶可夢遊戲,乘著密勒頓馳騁在開放世界的平原上,發現旁邊一閃而過極其珍貴的閃光拉魯拉絲,於是心髒狂跳地調轉車頭,結果剛好撞上了草叢裏的路邊寶可夢,結束戰鬥的時候閃光拉魯拉絲已經刷沒了的一般的無力感……


    小鹿也注意到了異常,疑惑地端詳著對手蒼白的五官。


    他們之間認識嗎?


    少女甚至要仔細思考,才想起來對方的比賽id叫山海,好像是成都地區那邊的訓練家。


    “伊法,他是有什麽問題嗎?”


    握手過後,離場途中的小鹿向身邊的同伴問道。


    (你隻把寶可夢對戰當做寶可夢對戰,專心沉浸其中,享受比賽帶給你的滿足感……但其他人類,一般會賦予比賽更多的意義,比如榮譽,價值,誓言。)


    伊法簡單地介紹道。


    “那樣不會導致分心嗎?”


    小鹿疑惑道。


    (是的,所以他輸給你了。)


    場外,選手休息室。


    今天的賽程已經結束,屏幕上播放的是剛才對戰的高光時刻。


    魔女麾下的比雕那完美的空戰處理,以及最後突破音障,讓人血脈噴張的極速斬殺,必然會成為在網絡上瘋傳的名場麵。


    “這招有點意思,不過隻能用來對付沒腦子的對手。”


    小偉反複觀看著比雕最後的終結技,嘴角揚起地評價道。


    一旦對手使出守住,挖洞,或者單純用招式瞄準自己的上方,瞬間失去戰鬥能力的就變成比雕自己了。


    “真是收益與風險完全不成正比的非理性戰術,但偏偏讓她抓住了最為合適的機會……不愧是魔女,永遠都在劍走偏鋒,永遠都會出人預料。”


    鬆開進度條,視頻向後播放,畫麵停留在暴飛龍最後試圖仰起頭顱的那一刻。


    小偉望著那隻準神寶可夢的眼神,微微一愣,最後嗤笑出聲:


    “求饒嗎……原來如此。”


    他明白為什麽那個山海能在出道第一年培育出準神了。


    “好一隻素材堆砌的工藝品,這家夥才不到兩歲吧?這下損失慘重咯~”


    “自信過度的暴飛龍自信被粉碎了,可不是那麽容易修補的……”


    感歎完,這位伽勒爾地區的青訓第一重新戴上墨鏡,收拾好物品,大搖大擺地走出了選手休息室。


    “和魔女的決賽是三對三……要開始備戰了。”


    ……


    夜晚,華藍市的寶可夢中心。


    小鹿和伊法坐在角落的沙發上,對麵是一位氣質頹然的年輕人和環抱著年輕人手臂的魔幻假麵喵。


    “喵哈!”


    嫉妒心旺盛,就像行走醋壇子的魔幻假麵喵警惕地望著麵前的少女,發出威脅的哈氣聲。


    達瑞斯皺了皺眉:“這不禮貌,nk64。”


    他的寶可夢都用他喜歡的星座命名。


    “其實可以線上告訴我的,如果麻煩的話……”


    小鹿嘴角抽搐,主動讓步道。


    坐在少女身邊的伊法深深地歎了口氣。


    雖然在漫畫之類的文藝作品中,魔幻假麵喵的性格擁有極高的人氣,但在現實中遇上,真是要多麻煩有多麻煩……


    她將手放在同伴的肩膀上,從沙發上站起身。


    “誒?伊法!?”


    伊法目光冰冷地俯視著對麵的草貓寶可夢。


    你最好給我適可而止!


    由於魔幻假麵喵是草+惡係的寶可夢,心靈感應不起效果,她隻能通過眼神傳遞信息。


    魔幻假麵喵嘴巴微張,愣在原地。


    很好,看上去一勞永逸了……


    伊法心中剛升起一抹欣慰,卻發現魔幻假麵喵表情變得古怪起來。


    “喵哈~”


    很快,這隻草貓寶可夢喜笑顏開地伸出手掌,想要和麵前的沙奈朵握手。


    她的眼中流露出深厚的理解,認同,還有……鼓勵?


    伊法:“?”


    小鹿:“?”


    達瑞斯:“?”


    相對而坐的大家麵麵相覷。


    仿佛是伽勒爾呆殼獸使出了冷笑話,安靜地嚇人……


    “喵哈?”


    魔幻假麵喵不解地歪過頭,晃了晃手臂催促道。


    伊法:“……”


    她不是很理解對方的意思,但還是伸出了手掌。


    沙奈朵和魔幻假麵喵握在了一起,場麵呈現出一種怪異的和諧。


    “咳咳,看來矛盾化解了,這很好……”


    達瑞斯輕咳兩聲,直入主題道。


    “原本我是不想在公眾場合和你接觸的,我身上的壞名聲可能會給朋友帶來不好的影響。你現在是聯盟新生代的太陽,如果因為我讓你有了汙點,我會很愧疚的……”


    “但是有的事,不當麵說說不清楚,打攪你了。”


    小鹿無所謂地搖搖頭。


    “沒關係,說吧。”


    達瑞斯沉默了片刻,用低沉的語氣講述道:


    “聽我姐姐說,你見過她了,那她應該和你講了我以前的事……”


    “作為適應不了社會的失敗者,我對不好的可能很敏感,算是一種比較晦氣的天賦……”


    “你這一輪的對手,我查了一下,他在成都地區聯賽前半年的成績很一般,後麵暴飛龍進化成功後才一飛衝天……”


    “他曾經在對戰中指揮暴飛龍讓對手的寶可夢嚴重燒傷,差點被禁賽,在那邊爭議很大……”


    “主辦方特意在新春邀請賽的最後一輪單打對戰讓你遇到他,雖然這麽說很晦氣,雖然沒有證據,但我還是想提醒你……”


    達瑞斯深吸一口氣,緩緩吐露道:


    “你可能被盯上了……”


    “以後,在公眾場合,請務必謹言慎行……”


    “我知道你現在背後一定有大人物支持,但請相信我,輿論是很可怕的……”


    這位麵色頹然的年輕人喉結抽動,最後歎了口氣:


    “就這樣了。”


    小鹿和身邊的伊法對視一眼,輕鬆地笑道:


    “我明白了!謝謝提醒!”


    達瑞斯深深地看了一眼麵前風光無限的魔女,微微頷首:


    “我相信你能把握好分寸。”


    說完,他站起身,將身旁的魔幻假麵喵收迴寶可夢球。


    臨走之前,這位氣質頹然的年輕人突然迴過頭:


    “你說,作為寶可夢訓練家,我們最終的追求是什麽?”


    小鹿詫異地眯起雙眼,垂下頭認真思考道:


    “聯盟大會的冠軍?”


    達瑞斯淡淡地點頭:


    “你一向都很正確,也許正是吧……”


    “隻是,拿了冠軍之後,真的會感到開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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