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園的後院,天井之中,看著紅眼圈哭哭啼啼的三丫頭,陸寧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寬慰她。


    卻是石大郎已經被抓捕歸案,昨日,更有幾名罪惡累累的青皮遊街後被砍頭示眾。


    而據說,石大郎等從犯,加之牽涉進京城諸案的官吏親眷等,四十歲以下的男女犯人怕有數千人,將會被發配去昆侖島服苦役。


    那昆侖島在極南之地,是天涯海角的畏途,去了有生無司,便是能苟延殘喘活下來,但也再無迴中原之日。


    三丫頭哭得和淚人一樣。


    聞聽陸寧迴轉,同樣來看陸寧的李大叔,雖然慶幸那石大郎惡有惡報,但見閨女哭的傷心,卻也不免心疼,更不忍心再斥責她。


    “別哭了,迴頭我幫你想想辦法吧。”陸寧無奈的說。


    三丫頭立時抬頭,睜大眼睛,“文大哥,你能救大石頭?”


    陸寧咳嗽一聲,“我不早說過嗎?我認識很多官麵上人,總會有辦法的。”


    若以往,三丫頭自然是覺得陸寧在吹牛,但此刻病急亂投醫,心底深處,也下意識希望相信好消息,急急的道:“那,文大哥,一切都拜托你了!”


    陸寧微微頷首:“快迴去休息吧,過幾日,保管你那大石頭完璧歸趙。”


    心裏琢磨,看來是得徇私一次了,雖然大皇帝高於大齊各種格律,但一直以來,自己還沒以私人原因幹涉過地方辦案。


    主要還是根據祐姬的調查,這石大郎,倒也不是無可救藥,勒索外來客商,有他們自己的規則,而且收了錢,便會維護商販的利益,從某種角度,比這次大風暴中被查處的那些官吏差役等等,守規矩的多。


    不過盡管如此,石大郎如果不是認識自己,哪怕換內閣大臣來,在此風口浪尖,自也愛惜羽毛不敢沾上半點汙垢,也隻能一刀切送去萬裏之外服苦役。


    即將被發配去昆侖島之人,比石大郎罪責輕的,甚至很無辜被牽連的怕也大有人在,但隻能自認倒黴。


    不得不說,有時候世界就是這麽不公平。


    但話說迴來,其實去昆侖島,隻要熬過茫茫大洋,能平安抵達,在昆侖皇莊服勞役,其實並不像坊間傳言那麽可怕。


    隻是背井離鄉,作為最早的移民群體,必然要熬苦就是了。


    “大官人,我幫你物色了一個掌櫃,人很可靠,一直便想介紹給你,在你找來老金前就曾經和你說過,但你整日不在……”


    在勸走女兒後,李大叔又開始苦口婆心,更歎息道:“你這酒館,都裝潢成如此了,不做下去也是血本無歸,你便降降價如何?現今度支困難的話,叔父我幫你想想辦法。”


    陸寧笑笑,“不說這個,告訴你個好消息,我剛剛收了一房小妾,沉魚落雁閉月羞花,明日吧,我擺桌酒席,和街坊們熱鬧熱鬧,也算慶祝。”


    李大叔一呆,一時哭笑不得。


    “大兄幫我物色的掌櫃,也領來我見見,畢竟我那小妾,也不好在酒肆裏經常拋頭露麵,免得多生事端,但她會看賬目,我不在時,幫我打理這文園。”


    李大叔自認是陸寧的長輩,自稱叔父,陸寧卻一直平輩相稱,對此李大叔早就麻木習慣,此時怔了怔,道:“這樣的話,我幫你物色個女酒娘吧,若不然,終究還是有些不方便。”


    陸寧笑笑,“那也不必,我還是很開明的,你本來物色的人選,明日便請來我見一見。”


    李大叔苦笑,點頭:“那好吧。”


    ……


    “文園”是前後各一棟二層磚樓,後院為住宅,西廂為廚房,東廂雜物房或傭人房,當然,因為前麵臨街樓鋪開了酒樓,後院西廂廚房改造成了夏日的浴室。


    這一帶是最早的市城原住民、移民的住宅區,是以,不似東海百行蓋的一排排磚樓那樣整齊,而是各種建築風格都有,不過閣樓等等,都用於店鋪,如暴發戶文大官人這般,將後宅也改造成二層住宅的極為罕見,一來磚樓畢竟費錢;二來傳統來說,還是睡在地麵接地氣對身體好,懸空而寑,那屬於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的險境了。


    而文園位於街角,不存在後宅起樓影響左鄰右舍采光問題,不然,後宅也很難依陸寧本意改造。


    寑樓磚木結構,一樓,是一明兩暗三間,而整個二樓,木質結構為主,整個二樓便是裏外兩間,外間很小,內間寬敞明亮,裝潢布局,陸寧都很滿意。


    精美的窗欞用素紗繡幕罩著,繡幕下端懸以花穗。一張黑漆鏤金大床,懸以繡錦圍帳,床上臥絮淡藍色為主,很是清雅。


    臥室正中,安放一張潔淨小幾,膽瓶內陸寧本來想插花,但入鄉隨俗,不得不放了雞毛撣子,但紅彤彤羽毛,倒也有裝飾的意味。


    床前有鏤花雪紗屏風,屏風之前,有兩個繡墊軟墩。


    南靠窗處,長長軟椅和茶幾,乃至紙牌,卻是新生活用品了,另一側靠窗處,軟榻和書架,便是書房的功能了。


    陸寧上得二樓來,秦氏剛剛燃起寧神的沉香。


    “看來,還得雇個女傭。”陸寧掃著略有些空曠的房間,又琢磨著道:“還得找兩個護院,大石頭算一個吧。”突然覺得,這才是平凡人真正的生活,如此的話,說不定以後自己還會多喜歡來文園幾次。


    秦氏想說不用雇女傭,自己手腳勤快,可以做好院內院外事,可又不敢出言,那可不是抗旨麽?


    陸寧後麵的話,她聽不清在說什麽,便又有些駭怕。


    陸寧想了想道:“你以前的貼身婢女,現今在哪裏?可赦免來此將功贖罪。”


    秦氏一呆,隨之就有些氣苦,眼淚止不住落下,“她,她可是告發有功……”說到這裏,嬌軀微微一顫,想起了麵前是什麽人,如何能抱怨小翠之過?


    慌亂之下,又忙匍匐在地,螓首觸地,顫聲道:“奴婢,奴婢萬死!小翠明事理,本就該告發罪奴等的不法!”


    陸寧卻是有些好笑,還有這等事?這秦氏,被身邊人背叛,也夠倒黴的。


    其實現今來說,除了十惡大罪,直係親屬、忠仆等等知道親人和主人罪責而不向官府揭發,是免罪的,這不是什麽是非不分的問題,所謂親親相隱,符合人性,符合中原傳統價值觀,到了後世,本來這也是沒有明文規定但不會追究責任的潛規則,但陸寧被雷劈前,社會風氣漸漸有種法律高於一切的轉變,親屬違法,不告發便是包庇罪等等刑案判例也有出現,但反而經濟犯罪的獲益親屬沒包庇罪一說,也算是拐向的南轅北撤了。


    “你在此等等吧,我去辦點事。”陸寧轉身下樓,有了女傭護院等等,也就多了些緩衝,不似兩人相處這般令秦氏一直受酷刑一般,自己看著也別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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