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劍出鞘幾乎是一瞬間的事,光影一閃,劍已橫在了宋卿時的脖子上。


    「人呢?」沈讓塵幾乎是一字一頓,「你把她藏哪兒去了?」


    宋卿時垂眸看了一眼頸上的劍,「我有一筆交易,不知道沈大人有沒有興趣。」


    「沒興趣。」


    「事關餘晚之呢?沈大人也沒有興趣?」


    四下闃然無聲,半晌,沈讓塵垂下劍。


    正當眾人鬆懈之時,他又驟然抬手,長劍脫手而出,擦著宋卿時的肩膀而過,飛過眾人,「篤」一聲釘入了牆中,劍身仍在嗡嗡顫動。


    「這前駙馬府,其實是下麵的人孝敬給我的。」宋卿時溫和地笑了一下,「畢竟我是別人口中的郭黨。」


    方才劍拔弩張的兩人,此刻平靜地坐在房中,兩人的目光都落在那根鐵鏈上。


    沈讓塵開門見山,「說條件。」


    「不說清楚,便談不了條件,」宋卿時笑容一收,「郭自賢要殺你,我得到消息太晚,救下餘晚之隻是碰巧,並非是我有意設局。」


    「未免太巧。」


    宋卿時知道沈讓塵不會輕易相信,說:「那個叫周權的人,大人用得可還順?」


    科舉舞弊一案中,周權假冒成遊遠的小廝去楚府送帖,之後人便銷聲匿跡,卻又忽然出現在沈讓塵麵前。


    據周權所言,有一個他自己也不清楚的人在幫他藏匿行蹤,躲過了郭黨的殺人滅口。


    沈讓塵轉過眸,「是你。」


    宋卿時微微傾身,「小小禮物,不成敬意。」


    「怎麽?是分贓不均,開始狗咬狗了?」沈讓塵滿目嘲諷。


    宋卿時並不生怒,「狗也罷,人也罷,我有我的『道』,但我非聖人,既要行其道卻不願以身殉道,我要郭黨亡,但我想活。」


    沈讓塵想起了那一夜,餘晚之設計殺宋卿時卻在最後一刻收手,帶著滿身的脆弱問自己,「你的道是什麽?」


    想必從那時開始,她就已經知道宋卿時想要做什麽,所以才會留宋卿時一命,才會在宮門前提醒他還有未知的同路人。


    沈讓塵飛快收斂了心緒,他目光沉沉,「所以你救下餘晚之,卻不將他交還於我,是想以她做籌碼和我談條件,在郭黨倒台之時,力保你。」


    那「交還」二字刺得宋卿時心中陰戾翻湧,提醒著他,那人已不屬於自己。


    「曾經是。」宋卿時說。


    沈讓塵:「那現在呢?」


    「現在?」宋卿時忽然笑了笑,「現在捨不得,你明白為什麽。」


    那幾個字如同芒刺,直擊沈讓塵心中。


    兩人目光交匯,俱是鋒芒畢露,分毫不讓,都從對方眼中明白了什麽。


    沈讓塵下頜緊繃,就聽宋卿時說:「可我不得不放,若她隻是餘晚之,我可以以她為餌要挾於你,囚她一生,可她…… 」


    沈讓塵清晰地看見宋卿時的喉結滾動了一下。


    「萬般皆源於不舍,她的苦難因我而起,我如今隻想讓她活得自在些,快活些。」


    宋卿時這番話已經是掏心掏肺,可沈讓塵卻冷哼了一聲。


    「她怎麽變成了如今的樣子,她不說我便不過問,她那個人,旁人待她一份好她定還三分,視你做仇人總歸是你對不住她,既已錯了,你又何必在這裝情聖,擱我麵前演苦情戲,不可笑麽?」


    沈讓塵的話猶如殺人的刀,颳得宋卿時心上鮮血淋淋。


    可他早就在與郭自賢的虛與委蛇中練就了一副假麵孔,聽完竟然笑了起來,笑得肩膀微聳。


    「你說得沒錯,是挺可笑的。」宋卿時望著門外的被雨浸泡過的石板,「但怎麽辦呢?我和你一樣,還喜歡。」


    「不一樣。」沈讓塵說:「你已經是過去,她的現在和未來都是我,和你沒有一丁點關係。」


    沈讓塵就是沈讓塵,不開口則已,一開口就刀刀見血,這話讓宋卿時疼得半天沒能喘過氣來。


    空氣中一時寂靜。


    半晌,沈讓塵斂眸,「她知道了嗎?」


    應該說,她知道你已經知道了嗎?


    宋卿時搖頭,眼眶下泛著淺紅,又不確定地說:「或許知道,或許不知道,她那樣聰慧,給她一點線索,她便能猜出來。」


    沈讓塵便笑了,「那你如今還有什麽和我談條件的資本?」


    宋卿時道:「我不以她為餌,我以天下萬民為餌,這樣的條件,於沈詹事而言,難道還不夠重嗎?」


    「你高看我了。」沈讓塵側頭看他,嘲諷道:「我沒有宋大人那樣憂國憂民的心,若我猜得沒錯,一切皆源於你要娶郭自賢的女兒吧?為了天下萬民捨棄自己的髮妻,這樣的事我做不出來。」


    宋卿時自嘲道:「萬事難全,讓沈大人見笑了。」


    他端起一旁的冷茶喝了一口,壓住紛亂的思緒,說:「郭黨之中,沒有手腳幹淨的人,手腳幹淨的人,郭自賢也不會信任,我這雙手,早就髒了,你知道郭黨為何如此難以撼動麽?」


    第 190 章 賭你不敢


    宋卿時自說自話,「因為他們牢牢抓住了自己人的把柄,如同擰成了一根繩,從科舉舞弊案你看出什麽來了?任何風吹草動他們永遠會斷臂求生,如同胡蔓藤,砍掉一枝,又會長出更多的枝節。」


    郭自賢那樣警惕,怎能容許清流靠近,他自己本身就是濁流,越濁他越放心,隻有拿著對方的把柄,他才能放心讓對方成為「自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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