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們才需要沈大人做幫手。」徐則桉正色道:「沈大人,我們正是同路人。」


    「此言差矣。」沈讓塵淡淡道:「我要誅郭家,是為私仇。」


    徐則桉當即道:「我們要誅郭家,是為私利,亦算作殊途同歸。」


    徐則桉不等他說話,又道:「我知道沈大人也在查此事,刑部當時扣的就是殺人的罪名,我們都察院根本無法插手,人雖然餵了毒,但問題出在人沒死在刑部,沒有徹查的理由, 抓不到郭自賢半點把柄。」


    沈讓塵當然知道人為什麽沒死在刑部,還不是樓七忽然橫插一腳劫走了她師兄,攪亂了他們的計劃。


    若當時人死在刑部,都察院正好可借濫用私刑屈打成招為由介入。


    但沈讓塵沒把樓七這條線索說出來,人總得留張底牌。


    徐則桉見他沉思,說道:「沈大人怕是也遇到了瓶頸,我這裏倒是聽到件新鮮事想說與大人聽。」


    沈讓塵抬眸,「什麽事?」


    徐則桉道:「近來宋卿時與郭自賢走得近,有人曾在深夜看到宋卿時從郭家出來。」


    「這倒不算是什麽新鮮事。」沈讓塵道:「宋卿時是吏部的人,吏部尚書程昌是一路人。」


    「可還有一點沈大人怕是不知。」徐則桉說:「年後尚書府郭老太君要做壽,想必沈大人也收到了請柬,聽說郭自賢想將他的女兒許配給吏部郎中宋卿時。」


    沈讓塵不由一愣,「宋卿時是個鰥夫,郭自賢捨得將他女兒嫁給他?」


    徐則桉笑道:「沈大人這就不知道了吧,郭自賢妾室眾多,單是庶女就有九個,嫁一個庶女拉攏一個宋卿時,這不虧,況且宋卿時是要往上爬的人,有程昌和郭自賢替他保駕護航,升遷怕是指日可待了。」


    朔風掃過竹林,壓竹的雪簌簌落了些許。


    沈讓塵笑了笑,若真是如此,那那個狐狸豈不是要傷心了?


    他可是記得在醉霄樓門口時,她見到宋卿時緊張的模樣。


    ……


    繞過村子,馬車就不能再往前去。


    昨夜一夜風雪,雪地裏隻有一道從後山離開的車轍印,想必是宋卿時早晨離開時留下的。


    她們沒敢走那條路,以免留下足跡,而是踩著簌簌的雪聲在林間穿梭。


    餘晚之走得氣喘籲籲,這具身體太弱了, 樓七要背她,她沒讓,自己咬著牙上山。


    「一會兒上去動靜不能太大,我看那幾個護衛太陽穴微凸,想必都不是吃素的。」


    樓七叮囑著,反身把劍鞘遞給餘晚之,拉著她上了個難邁的坎。


    那處宅子已經近在眼前,樓七輕車熟路地帶著她繞到了高處,宅子全貌盡收眼底。


    樓七手一指,輕聲道:「那裏就是那個女人的臥房,宋卿時昨夜就是在那過的夜。」


    說罷,樓七看向餘晚之,「我忽然覺得我們像是來捉姦的。」


    餘晚之沒有笑,也沒出聲,筆直地盯著樓七指的那處。


    「放鬆些。」樓七見她緊繃成這樣,提醒道:「怕是要等上一會兒,大冬天的那女人多半不會一直在外麵轉。」


    時間過得太慢,等得樓七都懶怠地靠坐在樹下,抬頭望著被樹枝分割成無數片的雲天。


    忽然,身側的餘晚之動了動,背脊倏地挺直了。


    樓七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那扇門終於開了,走出來一個丫鬟模樣的人。


    餘晚之死死盯著那扇門,心髒幾乎從胸口跳了出來。


    其實不是不害怕的,她其實想過一種可能,最怕的結果就是裏麵是她的丫鬟彩屏,這就意味著她遭到了雙重的背叛。


    那丫鬟笑著迴身,似乎是說了什麽什麽話。


    門口先是邁出了一隻腳,裙擺晃動,一個女從房中走了出來。


    轟——


    在看清那女人麵容的瞬間,餘晚之如遭雷擊,身體的血液齊齊往頭上湧,手中的枯枝瞬間斷作了兩截,鮮血從指縫中溢了出來,噠噠滴落在雪地裏。


    她唿吸急促,血絲開始在眼眶裏蔓延。


    樓七頓感不妙,想要掰開她的手將斷枝取出來。


    可餘晚之握得太緊,真要硬掰唯恐把手指也折斷。


    「那女人你認識?」樓七握著她的手腕問。


    餘晚之什麽聲音也聽不到了。


    她身體顫抖,耳鳴如雷,除了那張臉,眼前的一切都是模糊的一片。


    她喃喃道:「怎麽會?怎麽會是這樣?」


    第 53 章 那是我


    樓七皺著眉,她從未見過餘晚之如此失態。


    她所見過的餘晚之,冷靜,從容,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即便是刀架頸側,她也能泰然自若地與之周旋。


    這太不對勁了。


    樓七也不由開始緊張起來。


    她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低聲提醒,「冷靜些,餘晚之!那到底是誰?」


    那聲「餘晚之」終於鑽入了耳中。


    餘晚之盯著那個在院中賞梅的女人,顫抖著唇開口:


    「那是,那是我……那是我……」


    「是你的什麽人?」


    朔風突如其來,林間歇息的飛鳥乘風而起,風裏傳來飛鳥的清唳。


    「是我——」


    那幾聲鳴音驟然將餘晚之散亂的神誌拽了迴來,她迅速掐斷了自己的聲音。


    餘晚之在飛鳥的撲哧聲中閉上了眼,又緩緩睜開,眼中終於恢復了幾分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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