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帶著濃濃的自嘲,沈讓塵不禁開口,「長姐切莫……」


    「你當我不知這宮裏頭的人背地裏是怎麽說我的麽?」儀妃抬手打斷他,擺了擺手道:


    「算了,日子就這麽湊合著過吧,這十年都是這麽過來的,我早已看淡了。」


    若真看淡了,就不會是今日的口氣,那話裏多少是帶了不甘。


    她從前也天真過,覺得在這深宮裏有了孩子就有了盼頭,後來才知道她既生在沈家,就註定了這輩子都不會有子嗣,如今麽,早就沒了盼頭了,剩下的隻有怨念。


    沈讓塵摩挲著茶碗,「我久不歸都,發現汴京城變化著實不小,茶南大街上開了不少新鋪子,兜售的都是些舶來品,我買了些小玩意兒,送進宮裏給長姐解悶。」


    儀妃明知他在轉移話題,也沒點明,隻是看著他臉色柔和了些,說:「我在宮裏什麽都不缺。」


    「我知道。」沈讓塵溫和道:「宮裏的都是稀罕物件兒,未必有外麵的有意思,打發時間罷了,你喜歡就留著,不喜歡就打發給下人。」


    沈讓塵不能在宮中久留,既已見過就準備告辭。


    走到門口,儀妃到底是沒忍住開了口,「讓塵,你此次歸都到底為了什麽?」


    沈讓塵看著門外的石階輕輕眨了下眼,「山中多寂寥,我亦非什麽世外高人,待膩了罷了。」


    「你少來誆我。」儀妃語氣頓時嚴厲,「我還不知道你的性子?你想迴沒人攔得住,你想走也沒人能拖住你的腳步,是不是……是不是家裏發生了什麽事?」


    沈讓塵在心中嘆了口氣,看向儀妃時臉上又帶上了笑容,「長姐既知無人能攔得住我,就該知道歸都是我本意,並沒有其他事。」


    儀妃滿臉憂心,「你不說我也知道,建元帝的身體沒人比我更清楚。」


    她將聲音壓低了些,「如今儲位空虛,正是風雲變幻的時候,你……」


    「娘娘。」沈讓塵肅然打斷,「娘娘慎言。」


    儀妃咬了咬唇,朝外麵看了一眼,見宮女都離得遠,這才道:「當初你拜張天師為師,父親便知你心意已決不會入仕,既已摘出去,你如今又何必迴來趟這一場風雨?」


    沈讓塵不笑的時候,就顯得有些不近人情,「娘娘無兒無女,即便是風雲變幻也與娘娘無關,又操心這些事做什麽?你隻管在宮裏安心住著,逗鳥也好養魚也罷,這風雨……」


    他側頭看了儀妃一眼,「還落不到你頭上來。」


    說罷,他抬腳就往外走。


    儀妃隨即跟了兩步,「可我是沈家人,真有事我又豈能獨善其身。」


    沈讓塵:「我說能,那就是能。」


    不知是不是被他那篤定的眼神威懾到,直到沈讓塵的背影消失在門口,儀妃仍沒能迴過神來。


    沈讓塵十歲離家,在不渡山天師門下求學,這十四年來,在汴京待的時日寥寥無幾。


    沈明儀知道他自幼就比尋常孩子更明白自己要什麽,十歲時就不想入局,沒曾想到了二十四,卻還是被拉入局中來。


    馬車停在宮門外,出宮時趕巧,積了半日的雲,終於化成細雨落了下來。


    澹風等在宮門口,待沈讓塵出來急忙迎上前,接過小黃門手中的傘,一路將沈讓塵送上了馬車。


    馬車搖晃起來,澹風駕車離開。


    迴頭見車簾晃動,主子的麵容瞧不清,但從出宮時的臉色來看,這一趟恐是惹了什麽不快。


    「公子,幾位大人在茶南大街的酒樓設宴,邀您前往。」


    「都有哪些人?」


    澹風邊駕車邊迴話,「內閣學士張茂典,還有個徐謙,都不是要職,沒有五品以上的官員,是迴絕還是……」


    沈讓塵睜開眼,「去吧。」


    既是山雨欲來,與其簷下避雨,不如撐傘前行。


    沒有重臣,那這場邀約不過是在探路,是旁人想探他的底。


    山中多精怪,看來這汴京城裏也並非少妖魔,他離京多年,也想看看汴京城裏到底都有些什麽樣的妖魔鬼怪。


    醉宵樓在中保大街上,往前是永安門,又臨著金水河,是汴京城最繁華的地段。


    二樓雅室裏坐著幾人,除了張茂典和徐謙,還有幾個年輕的門生。


    桌案上的茶都快喝幹了,還遲遲等不來人。


    徐謙等得不耐,言語間帶了些暴躁,「沈讓塵身無官職,這架子端得倒是比誰都大。」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張茂典替他倒了杯茶水,「畢竟是皇上三請歸都的人,年輕氣盛嘛,有些架子也實屬正常。」


    列坐一門生道:「張天師乃是彪炳日月的人物,天師門生是虛有其表還是有真才實學,會一會便知。」


    張茂典隻笑笑不說話,今日宴請沈讓塵可不是為了試他才學,上頭交代過了,他還有更重要的事要辦。


    幾人正說著,張茂典一抬手,眾人靜下來,聽見了門外小二的聲音。


    「公子,幾位大人在雅室,這邊請。」


    房門被推開,入門者一身白衣,端的是一身的清貴與孤絕。


    幾人連忙起身相迎,完全不複方才久等的不耐。


    「二公子大駕光臨,咱們幾個也算是頭一批請到二公子的人,三生有幸三生有幸吶哈哈。」


    沈讓塵客氣地說漂亮話,「我一介白衣,哪敢說請,原本見過皇上也要設宴宴請諸位,沒曾想竟讓幾位大人趕在了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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