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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王婆子真的是在看我。


    說的更為貼切一點,是她在掙紮著看我。


    用上掙紮這兩個字,是因為我站著的地方並非是與她的頭在同一水平上,而是在頭的斜上方。


    她就算因為死亡筋骨失去彈性,頭歪倒,也隻會是水平的扭轉,而非是扭著頭,朝處於斜上方的我看。


    這感覺,就像是她還沒死,但又想看我,然後使勁扭頭朝我在的位置看來,連帶整個身子都有微微扭動趨勢。


    王婆子她那鼓愣愣的眼睛,給我感覺比之前瞪得似乎更大了,嘴巴也張得更大,像想有什麽話要和我說。


    母親忙來我身邊,周圍叔伯一個個不斷朝後退,奶奶這時候哼了聲,說:“怕什麽,神經抽了而已,有啥怕的。”


    現場頓時就安靜下來。


    隻見奶奶就彎下腰,手在王婆子的臉上畫了畫,像是畫咒文,接著她手掌在王婆子臉上一抹,就將王婆子鼓愣愣的眼睛合上。


    說來也怪,王婆子的雙眼被合上後,她那扭著的頭又慢慢恢複原狀,臉繼續對著上方大梁。


    屋內死一般的寂靜,我聽到門外好幾個人都小聲說她真的迴來了,王婆子正是被她給嚇死的,不由想到了那個紅衣女人,不知道她和王婆子又有什麽恩怨。


    “行了,沒啥事的都散了吧,等警察來處理。”


    村長開口,村裏人陸陸續續離開,母親知道我被嚇到了,想帶我迴家,剛到門口就聽得奶奶說:“子午你留下來。”


    我不知道奶奶為什麽讓我留下,就等在院子內,母親陪著我,我問王婆子怎麽死的,她說不清楚,隔壁的李大媽有事來找王婆子,喊了幾聲沒迴應後就推門進來,發現王婆子已經成之前那副模樣躺在地上。


    想起之前關於紅衣女人還沒說完的話,我問紅衣女人既然是村裏人,怎麽就沒在村裏見過她。


    “這事等會又說。”母親想說又忍住。


    警察來後,給出的答案是王婆子犯心梗而亡,正是因為犯病而亡,表情看著才像嚇死。


    胡亂猜測的村裏人,聽得這解釋才閉上嘴,沒敢說什麽她迴來索命的事。


    不管在什麽地方,都講究人死入土為安,王婆子早就是孤寡一人,村長決定由村裏安排下葬,沒那麽多繁瑣事,買副棺材入殮,找幾個人抬到後山。


    在農村,人死後,是要停屍吊唁的,但奶奶觀察後,不知什麽原因,說今天是來不及了,但明天下午之前一定要將王婆子給葬了。


    有些急迫的語氣,讓在場人臉色都充滿了狐疑。


    明天下葬,今晚就還要守靈,村長說他去安排人,奶奶看了我一眼,說守靈的事她會安排。


    “對了,這次抬棺的人,隻能是三十歲以下的年輕人,屬雞,屬虎的不能要。”


    奶奶的要求村長一臉犯難,說村裏三十歲以下的年輕人都出門打工了,怕是不好找,要不就按照以往的規矩攆牆根腳?


    在村裏,為了方便,漸漸形成一個規矩,家裏有人去世,抬棺的人不是主人家找,而是村長出麵攆牆根腳請。


    攆牆根腳,就是一家挨著一家排隊出力幫忙送葬,從村頭一家家排著攆到村尾,然後又重複。家裏沒有主要勞動力的人家可以避免,否則都逃不脫,即便是遇到家裏男人外出打工的,也得由家裏人出錢請村裏的人幫忙代替。


    這樣做方便,其次也合乎規矩,村裏人基本都認同,畢竟誰家都會有白事。


    “不行,必須是三十歲以下的年輕人,先找了看,有幾個算幾個。”


    因為奶奶的身份,村長沒說什麽,一切按照她說的辦。


    靈堂安置好,奶奶來我身邊,想起之前王婆子看我的情況,我問她為什麽要扭頭看我?


    “誰說她看你了,她就是神經沒死透,抽呢,你正好在那個位置上不就正好看著你了?”


    奶奶的話,讓我感覺不太對勁,卻又覺得像是合理,就沒在這問題上糾結。


    母親問奶奶要我留下來幹什麽,奶奶頓時有些複雜的望著我,看得我很緊張。


    隻見奶奶意味深長的說:“子午啊,今晚你得委屈一下了,來幫王婆子守靈。”


    一聽要我來守靈,我就問為什麽,奶奶拉著我到了王婆子睡覺的房間窗戶旁,示意我看窗戶的玻璃。


    這一看,我全身忍不住一個激靈,感覺像是有冰水正從頭頂上流下,母親也被嚇得差點叫出聲來。


    窗戶的玻璃上,正有一雙黑手印,隻不過這黑手印淡化了不少,仔細看的話,和之前出現在我窗台上的很像。


    想到村裏人說她迴來了,以及在我房間外一閃而逝的紅影,我問到底怎麽迴事、


    “你還沒給子午說吧?”奶奶問母親


    母親點頭,奶奶拉著我走到院子太陽曬得到的地方,說:“之前你不是一直問那個女人嗎,她是我們本村人,叫薑豔,不過她不是離開了村子,而是十八年前就死了。”


    死了?


    死了我怎麽還能見到她?


    奶奶的話讓我好半天才緩過氣來,問:“那我那天晚上遇到的不是她嗎?”


    “是她。”


    奶奶繼續說:“我之前不是給你說了嗎,人有三魂七魄,人死後,天魂歸天,地魂入地,人魂消散,但一個人要是死得不甘心,諸如被人害死,或者是對誰有仇怨,三魂就不會消散,成為能遊離在身體外的魂魄,有時候能看到,有時候則看不到。”


    奶奶的解釋刷新了我的世界觀,下意識問:“那不就是電視裏說的鬼了嗎?”


    “算是也不算是,反正差不多,當初薑豔死時,就帶著怨氣,還鬧了一點事。”


    說到這裏,我就見奶奶看我的眼神有些複雜。


    母親在旁邊接過話,說薑豔其實命也很苦,因為臉上胎記,她才生出來就被人扔在了村口,村裏一對老夫妻因為兒子早亡,沒有子女,就收養了薑豔。


    薑豔長大後,因為臉上的胎記影響了容貌,一直沒能嫁出去,但她人很好,特別喜歡小孩,遇到村裏的小孩兒都會給糖吃,以至於村裏的孩子都喜歡到她家去。


    有一天,村裏一個孩子忽然失蹤,有人說孩子是被薑豔給賣了,接著還說她其實就是個蕩婦,勾引村裏誰誰誰。


    這消息就是王婆子傳開的,她和薑豔就像有仇,逢人就說看到薑豔和村裏誰誰鑽進玉米地,帶著失蹤的孩子離開村子。


    流言一出,丟孩子的家人鬧得不行,還打了薑豔,那些流言裏的男人的老婆更是上門大罵。


    事後,村裏人發現薑豔身穿紅衣,吊死在屋梁上。


    奶奶說她趕到的時候,第一眼就看出來薑豔是含怨自殺。王婆子也被嚇到了,說自己之前的話都是瞎編的,因為和薑豔發生了口角,沒忍住亂說。


    人穿紅衣含怨而亡,會不安生。


    奶奶說薑豔下葬後,村裏就開始出事,先是王婆子病倒,上吐下瀉,接著是上門打罵過薑豔的婦人,都說半夜醒來看到了薑豔,同時村裏的孩子,接連失蹤了兩個。


    一時間,村裏人心惶惶,都說孩子是被薑豔帶走了。


    奶奶是村裏的神婆,專管這些事,在村裏人的乞求下,她出了手,但是最終不知道有沒有將薑豔給鎮壓住。


    聽到這裏,我忍不住問:“那和我有什麽關係呢?她死的時候我都還沒生,她現在找上我幹啥呢?”


    母親無奈的歎了一口氣,說:“她死的時候,你的確還沒生,但你奶奶剛將她封住的那天,就是她頭七,也是那天晚上,你就生了,我在她墳頭旁將你給生下來。”


    我是在墳地裏生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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