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潮從各處的遮擋中一瞬間就湧了出來,朝這棟大樓匯聚而來。


    與此同時,那個坐在天台邊緣的人影也在緩緩後仰,而後墜落。


    這場死亡是從林年得知了季玉成的真實身份之後就為自己選好的,所以他叫柳天睿不要自責,自己會為他留下一個禮物。


    林年突然有些遺憾今天是個雨天。


    如果是晴天的話,他大約就可以在太陽底下,閃閃發光的想像自己如同一個折翼的天使;


    但是今天是個雨天,他就隻能如同無數從天空墜落的雨一般,落在水泥地倒映的天空裏。


    柳天睿這輩子都沒有跑得這樣快過,在那個細瘦的白色影子墜落到地麵之前,他終於張開雙臂接住了他。


    巨大的衝擊力帶著兩個人在地上滾了好幾圈,手臂劇痛不知道是脫臼還是骨折,但是柳天睿始終緊緊地把人抱在自己的懷裏。


    「我接住你了……我接住你了……不要怕……」柳天睿欣喜若狂地抱著林年,就這麽跪在泥水裏小心地把他的頭護在自己的懷裏。


    林年有些驚訝地抬起頭看著他,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我給你的禮物……」他說著,突然整個人都震動了一下,而後大口的血從他的嘴裏湧出來,霎時間就染紅了整個前胸。


    柳天睿看著那些血,原本近乎喜極而泣的臉上表情突然變成了一片空白。


    站在天台上朝下望著的季玉成丟掉了自己手裏的控製器,然後用手中的粒子槍抵住了自己的下頜,「叮」的一聲,升騰著白色水汽的屍體緩緩倒地。


    柳天睿聽見自己完全變了調的聲音在喊著:「醫生!醫生!」


    林年的口中在不斷地湧出鮮紅得刺目的血,但他還在費力地舉起自己的左臂,伸到柳天睿麵前。


    他左臂的袖子上有些淺淺的紅色,像是血被雨水暈開的痕跡。


    柳天睿感覺自己的手臂劇痛到難以控製,但他還是動作輕柔地握住了林年的手腕,把他左邊的衣袖掀開。


    長長的、鮮紅的一串數字在他的手臂上顯露出來。


    原本刻下的傷口已經被雨水泡到發白,但是就在剛剛又湧出了血液。


    這就是林年留給柳天睿的禮物。


    沒有終端,沒有紙和筆,甚至不能保證活著見麵,這是林年想到的最便捷的傳遞信息的方式。


    小alpha那張慘白的臉上露出了笑容,血液從他的口鼻中湧出來,糊滿了他的整個下巴和脖子,但他臉上的笑容甚至有一點得意。


    【祝你前程似錦。】


    柳天睿就也跟著笑了起來,雨水和淚混著在他的臉上流淌。


    林年眼中的光就漸漸熄滅了。


    負責人追了過來,打開傘舉在他們的頭上。


    柳天睿現在全身都被雨水和泥水打濕了,狼狽不堪,但他臉上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冷靜。


    「給柳上將通話。」他吩咐道。


    「是。」


    電話很快被接通:「喂,天睿?」


    「柳上將,記好接下來這串坐標,以最快速度派部隊去調查。」柳天睿握著懷裏逐漸變冷的屍體的手腕,看著他手臂上鮮血凝成的數字,口齒清晰地、冷靜地把它讀了三遍,然後身後的負責人小心翼翼地把林年的手臂拍照上傳。


    「季玉成已經畏罪自殺……」


    電話那邊的老人吩咐好了事情,問道:「那林年呢?」


    「他死了。」柳天睿麵無表情地看著林年將身下的這一片雨水都染成了紅色的血,答道,「死在我懷裏。」


    他從未想像過原來一個人的身體中居然可以有這麽多的血。


    老人似乎不知道該說什麽,沉默了幾秒鍾,說道:「我已經派了最近的太空艦隊前去查看坐標的真實情況,你保重好自己。」然後掛斷了電話。


    柳天睿就這麽沉默地抱著這具屍體,他本想抱著林年站起來,但是他的全身都好像不聽使喚了一樣,讓他隻是晃動了一下便跌倒在地上。


    柳天睿慌忙把林年護在自己懷裏,然後他就看到了林年那雙已經毫無生機的眼睛。


    柳天睿小心翼翼地給他把眼睛合上,然後想要幫他擦去臉上的血跡。


    隻是柳天睿的手實在抖得厲害,沒能擦幹淨那些血,反倒把血跡在林年臉上蹭上了一點。


    就像是一直被身體本身壓抑住的巨大悲痛突然決堤,柳天睿嗚咽著把他已經冷透的屍體抱在懷裏,用自己的臉蹭著他的臉,他跪在那堆染成了血色的雨水中,把頭埋在了屍體單薄的胸前,發出了如同野獸喪偶的哀嚎。


    柳天睿徹底瘋了,他的手臂已經骨折,但是沒人能把他和那具屍體分開,隻能看著他抱著那具屍體發瘋。


    最後醫生不得已用麻醉劑強行讓他陷入昏迷。


    警員們小心翼翼地把兩個人分開,分別抬上不同的車送往不同的地方,生死殊途。


    無盡的雨把地上那灘聚集的血色也給沖淡了。


    柳天睿指揮的這場行動非常成功,不僅第一時間抓住了許多星盜組織的成員,星盜組織高層季玉成伏誅,而且還破獲了星盜組織老巢的太空坐標,沒有造成任何軍警方人員傷亡。


    柳天睿在醫院醒來之後,便看到了在病床邊的父母和爺爺。


    「天睿,你感覺怎麽樣?」


    「林年呢?」柳天睿聲音沙啞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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