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子裏想著這些東西的時候,霍去病眼睜睜看著自己伸出手,把那盒紅得滴血的焉支草揣進了懷裏。


    他是指揮官,所有戰利品理應由他先挑選,沒有人會在這種小事上不給他麵子。


    但他仍然看見麾下有一位將士,臉上有遺憾的神色一閃而逝。


    似乎是在遺憾,不能把這些焉支草帶迴給自己的新嫁娘。


    迴過神之後霍去病慢慢皺緊了眉頭。


    焉支草這種東西,是應該送給女孩子沒錯吧?


    可他家裏沒有女孩子,他對女孩子也不感興趣。


    伸出手的那一瞬間他應該是想把這盒焉支草帶迴去送給誰的,可是和上次一樣,翻遍腦海裏每一段記憶,他找不到那個人存在過的痕跡。


    後來那盒焉支草一直被霍去病放在床邊的幾案上,睡前最後一眼,醒來第一眼,那樣近的位置。


    有時候他打開那個小盒子,香氣從靡紅的顏色裏滲出來,像是湊在女孩子頰邊輕輕吸了一口氣。


    他試圖這樣想,心髒劇烈的跳動起來,像是顫慄又像是……恐懼,心跳聲震得他耳朵發疼。


    霍去病慢慢皺緊眉頭。


    非要說的話,這好像也是一種心動,是比戰場上生死時刻還更激烈的心動。


    但好像又有點不一樣。


    他和那個女孩子之間,似乎並不是能聞到她身上香氣的關係。


    霍去病把盒子合起來,仍然放迴去。


    他有足夠的耐心,等待最終浮上水麵的真相。


    第三次,也是最後一次。


    元狩六年,他垂死之際。


    霍去病躺在床上,他睜著眼睛,卻已經漸漸看不見圍在身邊的那些麵孔。


    他想過自己的死法,覺得自己可能會死在戰場上,善戰者總是如此,其實他和他麾下那些每次出征都戰死很多的普通士兵也沒有什麽分別。


    但是沒有想過自己會病死在床榻上,而且死得這樣早。


    好像應該感到遺憾,還有很多想做的事情沒有來得及做。


    但好像也沒有多少遺憾,這一生已經足夠肆意輝煌。


    違和感就在這時浮上來,密密麻麻,清晰到叫人無法忽視的程度。


    霍去病忽然意識到自己過於平靜了,這種時刻他竟然什麽都不想說。


    這不對,至少匈奴的問題還沒有解決,還有舅舅,還有陛下,朝堂那些錯綜複雜的局勢……多多少少也應該覺得放不下吧!


    可他隻是沉默著,甚至還有點想笑。


    就像是此生已經見識過最廣大的戰場,匈奴算什麽,匈奴之外那些廣袤的原野又算什麽,他甚至見過神與神之間的戰場,見過……見過……


    霍去病猝然瞪大了眼睛。


    他想起來了。


    神女。


    怎麽會,之前竟然遺忘了神女的存在。


    他見過神女的次數並不算多,但少年時張開弓射過神女的羽翼,封狼居胥時放出狂言說有一天我要舉劍冊封神女。


    在漠北時見過神女舉劍,劍光如同荊棘縱橫整麵天空,後來迴到長安,未央宮中的盛宴上之上,絲竹管弦,衣香鬢影,神女舉杯,看著他,默默喝完一整杯酒。


    心髒劇烈的跳動,幾乎要衝破胸腔跳出來,聲音震耳欲聾,如同雷霆如同擂鼓。


    他知道有人私下說他是怪物,隻有怪物才能立下如此駭人的功績。


    此時他也禁不住懷疑難道自己真的是怪物?不知不覺中神女已經將他改造成了怪物?不然人怎麽會有如此激烈的心跳。


    心跳聲越來越大,他不得不用力按住自己的心髒。


    腦海中模糊的畫麵就在這樣的心跳聲中漸漸清晰起來,他想起來了,這時候匈奴已經歸降了,就歸在他麾下,追隨在他馬後為帝國遠征。


    後來他的馬蹄踏上了一片陽光熾烈的土地,那裏長著葉片巨大的植物,還有金碧輝煌的神廟。


    他下了馬仔細地看過神廟最角落的雕飾,想著迴到長安之後,倘若可以覲見神女,就把這些講給她聽。


    之前講薩滿的麵具,她看起來,很喜歡聽。


    倘若要迴想,這一生最難以忘記的每一幕迴憶,都與神女息息相關。


    夢醒之後,霍去病從床上坐起來。


    四周安安靜靜,他一時間生出一種今夕是何年的迷惘,有點分不清自己此時正置身何地。


    神女離開的時候他正在外遠征,就在那些金碧輝煌的神廟前下了馬,摘掉頭盔。


    天熱,騎在馬上揮刀又很累,他出了很多汗,儒濕的長髮從頭盔裏披下來。


    他擰著發尾思索著要不要把頭髮剪短的問題,肥胖的神官在他身邊喋喋不休的講話,翻譯說君侯他在誇你是難得一見的美男子。


    就在那一瞬間。


    霍去病的手指頓住了。


    他不知道自己當時露出了什麽樣的表情。


    隻是等到迴過神來,神官說話的聲音已經頓住了,臉色也從諂媚換成滿臉見鬼一樣的驚恐,在他看過去的一瞬間忙不迭地閃開視線,頭恨不得低進肚子裏。


    為他翻譯當地神官講話的下屬也滿臉慘白,勉強露出哭一樣的笑,說君君君侯……


    霍去病看了他一眼就轉過去,看那神廟在熾烈陽光下閃著光的金頂。


    他克製住撫摸手腕的衝動。


    沒有人知道他手腕上曾經長著一個花苞形狀的印記,就在剛才,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浮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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