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想得太簡單了。


    被子忽然被他扒拉開,姬月恆坐在榻邊,整個把她掏出來攬到懷裏,臉如從前一樣枕著她的頸側,低喃道:「整整七日,你就沒有半點想我麽?」


    要命!他們是什麽小別勝新歡的關係麽?這太肉麻了……


    程令雪周身僵若石像,稍許,她硬著頭皮點頭:「有點想。」


    想那顆淨邪珠,怎麽不算想?


    姬月恆隻低低笑了下。


    真話假話重要麽?不重要。假話說著說著,自然就成了真。


    重要的是,她肯編假話哄他。


    他把三房派來女細作的事告訴她,隱去了他問的那些問題,末了淡道:「你放心,我素來潔身自好。」


    程令雪又是一驚,他和她更不是需要與對方交代這些的關係啊!


    她一時不知該接什麽話,隻幹巴巴點點頭:「嗯……」


    姬月恆見此,嘆了口氣。


    又沒話找話:「還有一事,我得同你道歉。我亦是才想起來,那夜,是你的初次,而我太過孟浪。」


    聞言,程令雪眉間覆上清霜,溫軟的言語中不自覺多了微涼的譏諷:「原來你很在意這個?」


    姬月恆抬頭,對上她微諷目光,凝著她的眼中溢著憐惜。


    「並非因為發現你是初次,才倍加珍重,要與你道歉。我並不在意這些虛假的東西。我道歉,隻是內疚——


    「我對男女之事所知甚少。原本可以更溫柔,讓你少些不安。」


    他低頭在她額上印下輕吻。


    「往後我多學著些。」


    本應是旖旎溫存的時刻,可程令雪卻似見了鬼,她撐著虛弱的身子從他懷中彈出來,一下竄到床角。


    姬月恆被她的反應弄得一怔。


    「是難受麽?」


    程令雪看他的眼神越髮匪夷所思,她定定凝著他,恍惚道。


    「是……是我又出現了幻覺?」


    「你、你太怪了!」


    第45章 045


    姬月恆房中的紗屏以紗為底襯,模糊地透著光,乍看白紗如雲似霧,其上繡著繁花錦雀。花枝上,兩隻錦雀一上一下,似在調情,又像在對峙。


    正如此時食案前的二人。


    程令雪麵上冷然,盯著碗中飯菜,餘光卻一直留意姬月恆。


    這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貴公子今日不知著了什麽魔要自己剝蝦。他的手太漂亮,玉白長指輕動,白淨手指沾上了黏膩的汁水,從指尖滴下……


    程令雪突地想起某些片段。


    她十足冷靜地垂眼,清冷低垂的長睫透出風月不侵的專注。


    微紅耳垂卻落入姬月恆眼底。


    原來竟喜歡他的手,他拈著手中剝出來的蝦,漫不經心地微嘆。


    「水流得好多。」


    熟悉的一句話,乍然間將少女的耳垂點燃,程令雪埋頭扒了口飯。


    要命……


    她被這禽獸給教壞了!


    勾弄人心的手拈著蝦遞過來。


    「嚐嚐,為你剝的。」


    程令雪微訝,盯著那隻蝦走了神,但並非動容,而是警惕。


    今日的姬月恆太怪。


    晨起時,又是與她道歉,又是親手替她把衣裙一件件穿好,還要試著給她綰髮,當然,毫無懸念地失敗了。


    這會用飯時更是。


    不再是把她攬在懷中,不顧她是否喜歡那些菜便餵給她,隻圖自己得趣。今日姬月恆隻安靜看著,發覺她喜歡哪道菜便貼心將菜盤推至她跟前。


    禽獸怎麽突然開始做人了……


    程令雪梗著脖子,雖在說話,嘴巴卻半閉著:「多謝,不必了。」


    姬月恆無奈:「沒毒,昨夜我答應你不會下毒,亦不會再把你關密室。」


    說罷拈起蝦放入自己口中,眼梢暈開淺淺笑意:「昨夜小鳳凰都認我做阿娘了,我又豈忍心謀殺親子。」


    小鳳凰、阿娘……


    那「啾啾」的兩聲乍然鮮明。


    程令雪剛飲下一口茶,被他這句話驚得嗆到,咳得臉頰通紅。


    太羞恥了……


    她居然還摟著他蹭來蹭去。


    這跟投敵有何區別?


    姬月恆全無逗弄旁人的心虛,仍清濯如林間泉,溫柔地替她順背。


    「慢些喝。」


    用過飯,茯苓端來藥湯,姬月恆端起碗,用湯匙舀起一口藥湯,仔細替她吹過後遞到她唇邊:「郎中稱此次並非風寒,而是陳年餘毒被勾起,應有十年之久,眼下需服用湯藥才可抑製。」


    程令雪一怔,張開口失神地把藥喝下,心中又蒙了一層困惑。


    十年之久。


    在她已有的記憶中,除去蠱毒和登雲台,她從未中毒。也就是說,毒是在她被人牙子拐走之前中的,記憶中也有過在一個山莊中養病的零星片段。


    愣神時,一碗藥已餵完,姬月恆用帕子替她拭去嘴角藥漬,溫言安撫:「我每年都會迴洛川過冬,今年你隨我一道迴去。母親善岐黃之術,迄今為止唯一不能解清的毒也隻有我所中之毒,你的毒對她而言應不算棘手,別擔心。」


    「多謝……」


    程令雪沒留意姬月恆偷占她便宜的一句「母親」,隻從他話中聽出些微無奈。她亦難免唏噓,他有個善於用毒的母親,卻唯獨為他不能盡除身上之毒。


    抬眸一看,姬月恆垂著眼,一如既往的溫靜,似早已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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