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越站在原地,猶豫是否動作,一直沒出聲的張斂卻徑直走了過來。


    他手自然地伸到半空,指尖已經碰到李子越泛涼的手背,卻隻是拉住他的衣袖。


    「你不用擔心。」


    他的聲音平靜,卻莫名讓人想信服。


    張斂情緒穩定到像是春夜悄悄飄下的細薄春雨。


    落到人身上,微涼,但不覺得冷,心情隨著著緩慢的春雨而變得安定起來。


    李子越腦海中的躁動被他這一動作撫平了些,他斜下眼眸看了眼張斂拉著他衣袖的手,猶豫了幾秒,最終什麽都沒說,任由他拉著。


    三人順著小道穿出了林子,這才發現原來山下陽光如此刺眼。


    從高處能看到陷入底端的村子裏有幾個黑點在移動,應該是到處找地耕種的玩家。


    孫遠誠在哪裏呢?


    李子越不由地想。


    在村子邊緣,能看到幾點黑混成了一團,李子越像是察覺到了什麽,心髒噗通噗通跳得很快。


    他眯了眼,這才看清。


    幾個人廝打在一起,藏在後方的人手中拿了一把在陽光下閃著耀眼銀光的鋤頭,緊接著——


    「噗呲——」


    血液飛濺,細小的血肉在空氣中碰撞又分散,隨後如絢麗綻放的巨大食人花般,在地麵張出一道向四麵擴散的黑紅煙花。


    赤裸裸的屠殺。


    李子越覺得自己瞬間耳鳴,頭腦嗡嗡地在響,下一刻感到小拇指一涼。


    張斂輕輕地握住了他的手。


    李子越這才壓住胃裏翻騰的噁心。


    通過穿著能辨認出那幾個殺人者是村民,而那被殘忍殺害的是某個玩家。


    當初劉峰峰也是這樣死的嗎……


    他心裏揪著疼,唿吸不再順暢。


    「我可憐的同胞到底是天性殘忍還是被這糟糕的環境逼到殘忍的呢?」農戶在一旁長久地嘆氣,「這個問題就像先有雞還是先有蛋一樣難想。或許雞和蛋同時誕生……」


    【哎喲這老頭還是哲學家哩】


    【今早起來特別不想去上課,我思考了五分鍾人為什麽要活著,這樣看來我也是哲學家】


    【笑死我了,真服了,每次被嚇到快起雞皮疙瘩的時候就被你們這些神經病彈幕弄笑】


    【前麵有小夥伴說太嚇人了,看完直播後睡不著覺,我們這些快樂彈幕正在為人類睡眠事業貢獻一份力哩】


    李子越愣住神。


    他原本以為農戶對山下這些村民有強烈的恨意。


    已知,喪屍咬了玩家隻會解除玩家被雨水淋的副作用,換句話說,喪屍對玩家是無害,甚至是有益的。


    那麽種植物到底在保護誰?


    用排除法,得到「村民」這個答案。


    結合先前任務名稱——「農戶的復仇」,李子越更肯定他的猜測了。


    然而農戶的這番話卻讓他有些懷疑自己的結論。


    與其說他仇恨,不如說他對那些村民感到失望。


    這個農戶和山下的村民很不一樣。


    李子越跟在他身後,看向他背影的眼神晦暗不明。


    先前那個問題再度迴到他的腦海中。


    這個農戶,是死人嗎?


    如果是死人……他會是……


    身後突然傳來接連不斷的跌倒聲,打斷了李子越的思路。


    前麵的農戶停下了腳步,毫不猶豫地往聲音發出方向疾步走去。


    李子越握著張斂手緊了緊,不由分說地拉著他跟上農戶。


    張斂聽話地被李子越帶著,視線卻不落在地上,而是盯著李子越拉住他的那隻手。


    過去很多難熬的景象在他腦中一一閃過,卻都被這一瞬從李子越手上傳來的溫暖給輕輕安撫。


    他想起兩年前和昨晚李子越昏迷時農戶重複問他的問題。


    兩年前張斂毫不猶豫地給出了那個答案,昨晚他二次作答時不曾後悔。


    未來也不會。


    發出跌倒響聲的是間草房的門口,門下橫七豎八躺了幾個還在抽搐的喪屍,被撞壞的生鏽門鎖掉在另一邊,農戶疲倦地嘆了口氣,將那些摔倒的喪屍扶起來。


    透過門縫,李子越得以窺見房內一切。


    房內堆滿了喪屍。


    最裏的喪屍已經要摸到壞了皮的天花板,與此同時,濃鬱的屍臭撲麵而來。


    李子越注意到這些喪屍手上都拿著個看不清包裝的圓柱塑料瓶子。


    瓶子裏殘留了些許液體,被青苔入侵,最下端黃綠一片。


    地上還在蠕動的喪屍將手中瓶子舉起,隨即遞到嘴邊,頭微微上揚,瓶身微傾。


    做了個喝水的動作。


    瞬間,所有的一切串聯在一起,李子越驟然明白先前的熟悉感從何而來。


    林間被勒住脖子吊在樹枝上的喪屍、不斷跳入井中的喪屍、倒在地上狀似喝水的喪屍……


    過去係統說話聲在腦海中響起。


    【常年的幹旱和突如其來的洪澇讓村裏的農民苦不堪言,辛勤耕作的農作物被惡劣的天氣摧毀,走出去尋找出路的年輕人再也不迴來


    飢餓、疫病、缺水、孤獨


    比起親兒子,藥兒子(喝農藥)、繩兒子(上吊)、水兒子(投水)更可靠


    終於,他踢走了腳下的板凳,蒼老的雙手在空中無力揮舞


    他吊死在了房樑上,成為村裏第一位帶頭自殺的農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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