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樣恃才矜貴的謝玄機,如何會取悅他人。


    他所做的一切,定是經過他的深思熟慮,定是符合了他的利益,他才做的。


    當今聖上的弟弟信王,功高震主,手上握著兵權,皇帝多年防著他想篡位,但奈何現在還無法動他。


    前世的後期,謝淩與信王謀圖不軌,聯手葬送了慕容深的王朝。


    但若是此刻謝淩膽敢與信王結交,便無疑是暴露了自己的狼子野心,皇帝會先第一個解決掉他。


    所以還要再晚幾年,謝淩才會同信王勾結起來。


    而這一年,安王身邊的門下省侍中陳賀卿前些時日有意要拉攏她這位表哥。


    她在謝家見過陳賀卿幾次秘密拜訪謝府。


    陳賀卿前世便是謝淩的馬前卒。


    安王得寵,卻是個廢物。


    而陳賀卿是不可多的人才,最後他見安王落罪,便毅然決然地投靠了謝淩。


    可這輩子,不知為何,陳賀卿好似得罪了謝淩。


    阮凝玉記得前世這個時候謝淩與陳賀卿是算好友的,後麵在他成親後陳賀卿便為他攬權出謀劃策。


    而這輩子,卻發生了變故……


    謝淩上位的路發生了變化。


    他既然表麵親近了皇帝,可君心難測,保不準皇帝利用他這把刀鏟除完世家後便會將他舍棄。


    皇帝不可控,於是謝淩便要去找到一個他可控製的。


    至於其他親王和皇子,不是有強大的母族,便是太過蠢笨。


    而慕容深,便是最可控的那一個。


    他幼年可憐落魄,當時一無所有,若謝淩成了他的恩師,慕容深將來必定感恩戴德。


    七皇子終究隻是個少年,他操縱起來也方便。


    謝大人做事是絕不會讓自己吃到一點虧的。


    所以阮凝玉從來不覺得,謝淩所做的一切會是為了她。


    這輩子謝淩可能對她尚有幾分兄妹之情,但肯定還是以利益至上為主。


    謝淩說完後。


    他便後悔了,兀自地移開目光。


    就怕他那點隱秘的,不能見人的心事被她給窺探到。


    若是被發現,無異於被扒光了衣裳在她麵前,他哪還有點為人兄長的體麵尊嚴?


    這時。


    站在屋中,紅唇豔豔的表姑娘便掀起眼簾看著他,“為什麽?”


    為什麽不讓她跟七皇子相處。


    因為明明謝玄機知道,她上月與慕容深甚少見麵,今日還是時隔半月才見上的一麵。


    阮凝玉上前了一步。


    走到了他的麵前。


    再度四目交接。


    這還是她第一次大膽地去直視表哥漆黑的瞳孔。


    第一次好奇她這位聖人之姿的表哥,他的眼裏在訴說什麽,他心裏又在想什麽。


    她起了窺探的心思。


    但可惜在他那雙幽深的鳳目裏,每當她快要捕捉到什麽時,男人便將一切情緒收斂的幹淨,如潮水退去。


    這時,他伸出了他那沾染墨香的手,輕輕擦過了她的臉頰。


    男人唿吸如羽毛般落在她的鼻梁上。


    正當她以為謝淩是要摸她的臉,嚇得閉眼時。


    但男人隻是輕柔地將她鬢邊的海棠玉簪扶了扶。


    “表妹,你的簪子斜了。”


    扶完後,他便收迴了手。


    仿若隻是個長兄在關心自家妹妹,語氣叫人如何也不敢往春情方麵上去想,隻怕褻瀆了他。


    對於她的問題,謝淩也迴得輕描淡寫的。


    “因你畢竟是個姑娘,雖與七皇子見麵不多,但每次見麵必會有人撞見……如此一來,怕是會有人在背後傳出流言。”


    這倒是像謝淩會說出來的話。


    “表哥,我多注意便是了。”


    表姑娘的不在意,卻讓謝淩沉了眼。


    她太不在意旁人的看法了,不然當初便不會與沈景鈺私奔。


    表姑娘這般不以為然,但他心裏忽然生了個念頭:若是表姑娘再遇到了能讓她奮不顧身的男子,她是不是還會拋棄她的表姐們以及他這位表哥……再度去私奔?


    但轉眼,這個念頭便被他掐掉了。


    不會的。


    表姑娘曾被捉迴京城,她日日受著他這位兄長的規誡,如今又親近他,又如何會再度私奔?


    待會是衛夫子的課。


    阮凝玉曾得罪過老頭,她考校考得第一掃了衛夫子的顏麵。於是之後這個死老頭便頻頻針對她。


    許是男人看出了她厭學的心思,便道:“若表妹不想去的話,為兄可以幫你給衛夫子尋個你在齋房為我整理書籍的借口,想來衛夫子也不能說什麽。”


    見她眸光頓時亮晶晶的,謝淩唇角下意識地放鬆。


    但很快語氣又嚴肅了起來。


    “但隻有這一次,以後的每堂課都不準缺席。”


    “這堂課的功課也要補迴來,寫篇一千字的摘錄歸納給我,今夜來我書房,我代衛夫子檢查。”


    阮凝玉:……


    她還以為謝玄機變了,沒想到還是這麽的嚴苛,甚至比衛夫子還要古板。


    在迴去自學和被衛夫子針對之間,她毅然選擇了前者。


    謝淩見她沒有意見,便也不管她了。


    而是迴到案前,處理著那些文書。


    阮凝玉在他的書房裏踱來踱去,最後在博古架上取了本書,便坐在桌前看。


    但下午向來是最疲乏的時辰。


    這本書也不厚,一個時辰便能看完,但阮凝玉不過是看完了半本,便覺眼皮沉重得不像話。


    最後,竟然趴在桌上睡著了。


    等日暮西斜,晚秋的風如水從窗欞外溜進來,連風也識得美人,調皮流連地與她垂在地麵上的浣花錦裙擺嬉戲。當最後一道霞光落在她薄白的眼皮上時,阮凝玉便蘇醒了。


    本來趴在硬邦邦桌麵睡覺的她,這會兒卻倚在了一張低矮的榻上。


    她的脖子後墊著個軟枕。


    至於她的身上,則以免她著涼,被披上了件男人雪白的外衫。


    上麵似乎還殘留著謝淩冷而清的氣息。


    表姑娘看向齋房,便見屋內傾落了一地的金黃暮色,有細小的灰塵在浮動,而男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


    阮凝玉出來的時候,正好是散學。


    本要與表姐們迴去的她,春綠這個時候卻告訴了她個消息。


    周子期終於現身在了他那個經常去的賭坊。


    於是阮凝玉便讓表姐們先離開,自己則坐上了另一輛馬車去會會周子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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