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阮凝玉的錯覺。


    她總覺得謝淩進來以後,目光似乎在她跟沈小侯爺兩人的位置之間停頓了一下。


    那微涼不明的眸光,看得她頭皮發麻。


    待她發覺看過去,可男人早已移開了目光,轉瞬即逝得阮凝玉都懷疑自己看錯了。


    可她對於謝淩來說不過是個無關緊要的表妹。


    他又如何會特意留意她呢。


    他要去注意的,也應該是窗邊的許清瑤才對。


    這樣想著,阮凝玉稍微放下心。


    謝淩的話一出,客廳裏一片怨氣的喧嘩。


    哪個郎君不希望自己旁邊坐著的是個可愛乖巧的女同窗?


    反應最大的還是沈景鈺,這下天真的塌了。


    他攥緊了拳頭,怒目瞪著謝淩。


    不可理喻!


    這讓他以後怎麽跟凝凝更親近?


    他咬牙切齒,他果然就是跟這個謝玄機八字相衝。


    很快沈景鈺第一個站起來反對。


    “謝先生,弟子不讚同!”


    坐在他旁邊的阮凝玉差點咳嗽出聲。


    他瘋了不成,竟然敢公開懟謝淩。


    謝淩原本要翻開書,見沈小侯爺起身反對,他好像對此毫無驚訝,眼波平靜,“沈小侯爺有何建議。”


    沈景鈺道:“謝先生是新來的,有所不知前麵的幾位夫子對課堂的座位安排都是沒有任何意見的,相反先生們都很……開明。”


    小侯爺怨氣很重,故而著重咬了“開明”這兩個字。


    果不其然,男人停了下來。


    那幽然森冷的目光就這麽掃了過來。


    謝淩冷眼看著他。


    沈景鈺的腿都在開始哆嗦,但身為小侯爺的尊嚴在身上,於是他還是挺了挺胸脯,毫不畏懼地直視著謝淩。


    謝淩道:“小侯爺是覺得我這個先生古板迂腐麽?”


    沈景鈺噎住了,遲疑著不說話。


    男人的氣場太恐怖了,他不敢忤逆阮凝玉的這個表哥。


    “學堂是傳道授業的清靜之地,更要懂禮節守規矩,男女隔開坐並不影響學子們的同窗之情,男學生與女學生依然可以在學堂上交流。”


    謝淩目光淡然。


    “我想其他先生也不會反對的才是。”


    謝易書此時站了起來,聲音溫和,“弟子同意先生的做法。”


    見是自己的堂弟,謝淩微笑不語。


    沈景鈺一臉執著,他並不想這麽和阮凝玉分開,“我……”


    可話到嘴邊,他還是閉上了。


    他不情不願地坐下,再也沒反駁。


    謝淩見他安分了,這才收迴目光。


    他跟沈景鈺說話的時候,全程沒有將目光落在阮凝玉的身上。


    阮凝玉鬆了口氣。


    果然是她想多了!


    爭吵結束後,謝淩便開始翻開一本《禮記》開始授課了。


    謝淩開始講課,聲音泠泠,學堂幹淨明亮,窗前都是綠蔭,他一身青袍立在那,當真有一種人師般的高潔感。


    “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選賢與能,講信修睦……”


    阮凝玉望著這一幕,仿佛迴到了前世謝大人在皇宮裏經筵日講的歲月。


    幾乎所有人都在認真聽。


    就連沈景鈺也聽得不停在那點點頭。


    男人拋出個提問時,他還會及時迴答問題,老捧場了。


    也不是他害怕謝玄機。


    他不能跟謝玄機作對,既然要男女分座,那分就分吧!


    他已經想好了,謝玄機是阮凝玉的長兄,是長輩。


    他要在男人麵前好好表現,讓謝玄機知道他並不是一個不學無術的紈絝,他要奮發圖強,要是得了謝玄機的賞識,今後謝玄機才會同意將自己的表妹嫁給她。


    既然打不過男人,那就加入!


    但他每次熱情似火地舉手時。


    然而謝淩半垂鳳目,沒有波動地瞥了他一眼,便越過了他選了別人來解答。


    這讓沈小侯爺很是傷心。


    學堂上,唯有阮凝玉聽得打瞌睡。


    這些經書她前世當皇後補習的時候早就翻爛了。


    她本來就困,聽到謝淩在念著這些晦澀的經書,困得腦袋都要埋進自己的脖子裏。


    書案上傳來了“咚咚”的兩下。


    正在同周公下棋的阮凝玉驚得睜開眼睛,便見眼前男人曲著一截清冷玉白的指節,就這麽不緊不慢地敲了敲桌麵兩下。


    抬頭,就見到了謝淩那雙古井無波的墨目。


    “阮姑娘,要好好聽課才是。”


    周圍出現了低低的偷笑聲。


    阮凝玉漲紅著臉,硬著頭皮道:“是……先生。”


    終究還是說出了那個稱謂。


    見她清醒了,謝淩持著書便就這麽從她的書案邊走了過去。


    可她方才喚“先生”時,阮凝玉卻捕捉到了他嘴角一抹清淺的笑意,極淡,卻如日光傾瀉於積雪上,驚豔極致。


    阮凝玉:!!


    媽耶,她又是看錯了麽?


    可是適才男人嘴角的笑意那麽的溫柔真實,看起來不像是假的。


    阮凝玉虎軀一震,馬上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男人迴去了。


    阮凝玉坐在底下,還在因為男人方才的笑容感到驚悚。


    於是趁著大家都在安靜寫字時,她握著毛筆偷偷抬頭,遠遠望去,便見謝淩一身青袍坐在台上,廣袖逶迤在地上,他正在看書。


    從頭到尾都沒有看她們一眼。


    阮凝玉心裏咯噔了一下,七上八下的。


    當真是她犯困時看錯了眼?


    下完課後,謝淩便離去。


    男人剛走,學子們全都鬆懈了下來,坐也沒坐形。


    有人在唏噓:“謝先生也太嚇人了……”


    也有人同情地看向阮凝玉,試探姓地搭話:“你的表哥在家也如此嚇人麽?”


    阮凝玉:……


    這就嚇人了?


    那你是沒看見過謝淩對她家法伺候的時候。


    想到那次的皮開肉綻,阮凝玉現在覺得自己的臀還在疼,幸好當時抹了藥膏沒留下傷疤。


    就在這時,謝淩走後的不久,阮凝玉便見到了安靜了一天的許清瑤抱著本書起身,而後跟著走了出去。


    阮凝玉剛想收迴目光,卻在窗邊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是文菁菁。


    文菁菁聽到了消息趕過來,正在探頭往他們學堂裏望,發現什麽都沒尋到後,跺了跺腳,趕忙又去別的地方尋了。


    見文菁菁也去尋表哥。


    阮凝玉挑眉,這就有意思了。


    又是課間休息。


    她在桌上趴了一會,以緩衝一下謝淩當先生這件事的衝擊。


    可她很快卻坐了起來,懊惱地敲了一下頭。


    因為謝淩突然到文廣堂,害她把慕容深給忘了!


    慕容深因身份緣故,連文廣堂的台階都不能踏入,被發現時還會遭人驅趕。


    所以現在慕容深肯定還在外麵暴曬頂著大太陽等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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