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影說完,便跪了下去。


    那夜裏的燈籠被他放在了地上,將地麵照出一大片圓月般的光影。


    墨影原以為表姑娘會動容,卻不料上方傳來極淡漠的一聲。


    “我為何要去看望他?”


    墨影怔住了,他抬頭,理所當然地道:“自是公子心悅你啊!他深愛著你,他可是為了表姑娘你而絕食!”


    “那又怎麽樣,他自己愚蠢地要絕食,我便要感動麽?”


    墨影瞪大了眼睛。


    阮凝玉繼續道:“他明知這樣絕食下去,我倆也並無結果,三舅母素來厭惡我與她兒子有交集,你家公子還非要叫我過去看望他,絲毫不擔心我會不會因此而受牽連,恕我直言,這便是你們家公子說的愛我麽?”


    墨影下意識就想替自家主子反駁:“不是的,我們公子……”


    “那是什麽?”


    “愛我,便不怕我有可能會受傷害,是麽?”


    阮凝玉的眼眸清清冷冷,在夜裏無亮光,那樣冷的眼神,看得墨影有些頭皮發麻。


    “公子……”


    阮凝玉收迴眼神,“抱玉,送客。”


    墨影很快被趕出了海棠院。


    他有些生氣,他們公子也是世上萬裏挑一的男子,尊貴不說,還才貌雙全,公子為了表姑娘而絕食,以此相逼父母,公子這麽深情,表姑娘就應該感激涕零才是,可她卻如此冷漠,絲毫不顧公子的死活!


    墨影麵露埋怨,他迴去定要將這件事好好告訴公子。


    等他一走,抱玉見已上床榻的小姐,過去便幫她放下床帳。


    繡著粉色折紙花的床幔被放了下來,阮凝玉眼前的事物也變得柔和。


    她聽到了床外婢女擔心的話語。


    “小姐,之前小姐在謝府無人過問,是二公子這個表哥每日裏對小姐多有照拂,他是嫡子,出手也闊綽。海棠院以前受過了二公子的諸多好處。”


    “而眼下……小姐卻對二公子這麽的薄情冷漠,他絕食了也對他不聞不問的,還將他的小廝趕出去。”


    抱玉緊了緊手,“奴婢是怕小姐這麽絕情的話,萬一二公子因愛生恨,反而極端地來報複小姐怎麽辦?”


    世間男子的這些事例,求愛不成而去怨恨女子的多的是。


    抱玉說得,隻會讓阮凝玉恨年少的自己遺留給此刻的她這麽多的桃花。


    但謝易書這朵桃花,是最不棘手的那一朵。


    阮凝玉道:“你放心吧,二公子性格單純善良,絕不會做出你擔心的那種事。”


    抱玉安下了心,便在裏間給她守夜。


    翌日,兩位丫鬟望著今日府中給小姐準備的膳食,清湯寡水的,苛減了不少。


    是謝易墨因那條浮光錦布料做成的裙子在十歲宴上顏麵掃地,三夫人對小姐心生怨恨,故此便吩咐廚房的人故意針對小姐……


    小姐若去據理力爭,滿府也沒有人會為小姐主持公道。


    阮凝玉最近也隻想吃清淡的,她吃了一碗果腹,便放下了筷子。


    她派人去雍州查定親的陳氏人家,算算日子,也快要有著落了。


    眼見三夫人派人過來給姑娘裁量身段以準備做嫁衣,春綠和抱玉便心急如焚。


    等這些仆人走了出去後,抱玉氣道:“這些人定全是領了三夫人的命令過來做做樣子的,尋常體麵人家要嫁姑娘,嫁衣都是得至少提前一年準備。如今隻差一個月,如何趕製得出來?!”


    “依奴婢看,三夫人屆時必定是去外麵隨便花金銀給小姐買套不合身的嫁衣!”


    “三夫人說得好聽說要給小姐補貼嫁妝,我看她屆時都不會出一丁點銀碎子……”


    阮凝玉看完了書,便提議去外邊散散去。


    既然不用去庭蘭居掃院子和罰抄書,那麽陰天也都成了好天氣。


    阮凝玉換了條鮮豔點的裙子,主仆三人便遊園去了。


    隻是沒想到半路卻遇到了剛解禁出來的謝易書。


    謝易書著藍色團花紋錦袍,明明是個名門公子,卻因蒼白的俊美容顏而顯得憔悴了許多。


    謝易書看著她,目光淒淒,“凝妹妹……”


    其實這樣高貴的少年郎,卻作出如在路邊淋雨了的小狗模樣,容易讓女子動容。


    偏生阮凝玉是前世三十多歲的婦人了。


    阮凝玉遠遠對他福身,便對旁邊的婢女道:“走吧。”


    “凝妹妹。”


    見她要走,謝易書很快來到了她的麵前,他拉住她的手,“凝妹妹,是我錯了,你不要生氣。”


    阮凝玉蹙眉,有點不耐煩。


    而這時,謝易書從懷裏掏出了個一看就是女兒家的煙粉色荷包,他冷白的臉蛋也透出了些曖昧的血色,他攥緊手指,這才向她遞過去。


    “凝妹妹,還記得這荷包嗎?是你當初托人送到我手中的,這是你的貼身之物,凝妹妹送我荷包不也是在暗示你同樣心悅於我麽?為何現在卻如此冷淡……”


    阮凝玉被強行塞了荷包,可她看也不看,便遞了過去。


    “二表哥,你許是誤會了,這荷包不是我的。”


    而這時,路過庭院的謝淩,卻聽到了一道角落裏的細碎對話聲。


    他的涼薄視線越過重重花影,便見夏日光景裏,他的表妹著一身輕薄春衣,杏目如鉤。


    然而,那雙杏眼眸光瀲灩,正含情脈脈地將一個荷包輕輕地將荷包放在了他堂弟謝易書的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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