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逢時尊重季景殊。


    發送鍵到底沒有按下去,對話框裏的字也被一一刪除。


    [生逢其時:沒什麽]


    [寧倩:企鵝問號.jpg]


    [寧倩:我還以為你要問我和季景殊有關的事情]


    池逢時無奈苦笑一聲, 寧倩當真是料事如神。


    [生逢其時:貓貓撓頭.jpg]


    [寧倩:企鵝問號.jpg]


    [生逢其時:沒什麽事兒,打擾你了]


    寧倩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放下手機後, 池逢時對著天花板嘆了口氣,關了燈, 麵對著季景殊側躺著閉上了眼。


    -


    早上醒來時,季景殊床邊是空的。


    這些天他幾乎都是在池逢時懷裏睡醒的,突然一下身旁空空,季景殊怔了,下意識地左右張望找尋池逢時的身影。


    拉開臥室門走進客廳,入眼的是蹲在陽台任勞任怨給貓鏟屎的池逢時。


    季景殊不由鬆了口氣,走到了他的身邊蹲下。


    「怎麽這麽早就醒了?」池逢時偏頭看他,「不再睡會兒?」


    「你怎麽這麽早就起來了?」季景殊反問迴去。


    聽到這個問題的池逢時臉上露出了極其痛苦的表情。


    他深唿了一口氣,握著貓砂鏟在貓砂盆上敲了兩下:「不知道是哪個小崽子拉稀了不埋,不埋就算了,老大還踩了一腳,我是被熏醒的,剛拖完地洗完貓腿。」


    說著,他指了指身後肚皮朝上躺在陽光下的老大,恨鐵不成鋼道:「眼睛白長那麽大,跟倆裝飾品似的啥也不看!」


    說完,繼續癟著嘴悶著頭任勞任怨給小貓鏟屎。


    季景殊抿著唇,拍拍他的背算是安慰。


    「我後天開始要去車隊訓練備戰比賽了。」池逢時將垃圾袋係了好幾個結,提了起來,「你是十三號之後有工作的話,這幾天繼續住這兒吧?」


    「五月下旬我跑比賽,六七月我媽迴國有工作要來住一陣兒,下次能再把時間湊一塊兒都不知道是幾月了……」


    季景殊本想說既然池逢時有工作的話自己就迴自己那兒去,但聽他把時間線這麽一列,還沒開口的話就頓在了唇邊,隻得點了點頭。


    吃過早飯後,他赤著腳坐在沙發上,手上拿著根逗貓棒,看著六顆大眼珠子齊齊盯著逗貓棒上的羽毛,動作統一地搖頭晃腦,彎著眼睛笑得開懷。


    毛茸茸的小動物是真的很能讓人感覺到幸福感,即使和這幾隻貓才認識沒多久,但季景殊發自內心喜歡他們。


    手稍微鬆了一下,逗貓棒被老二咬住叼跑了,老大聽著叮叮噹噹響的聲音跟在老二的身後一溜煙兒地跑了,隻剩下了在原地無措的老三。


    池逢時笑了笑,彎下腰將老三抱進懷裏,老三踩在他的肚子上,用腦袋拱著池逢時的下巴,逗得池逢時閉著眼笑出聲。


    季景殊偏過頭看著他們,有那麽一瞬間,他產生了對著這一幕摁下快門的念頭。


    第42章


    人像攝影到底是將人禁錮在四四方方的一張相片裏還是以鏡頭記錄生活中的美好瞬間?


    季景殊的看法一直是前者, 且堅定不移。


    人物按照攝影師的想法,規規矩矩站在漆黑的鏡頭前,任由他人擺弄, 留下一張看不出心緒的照片。


    沒有思想, 沒有自由, 如同一隻被綁緊了任人擺布的提線木偶。


    不僅僅是照片, 很多東西也都是如此, 編織成囚籠, 困人一生。


    象徵著榮譽的獎狀隻要獲取過一次,再之後的每一次就都要獲得, 否則就是不思進取。


    名字被印在成績單最首位後,每一場考試就都要保持在這個位置, 否則就是自暴自棄。


    一個接著一個,如同繞頸的絲線,勒得人喘不過氣。


    正因如此,季景殊牴觸拍人像, 也牴觸在任何場景入鏡。


    所以當他看著池逢時,腦子裏冒出「如果能把這一刻記錄下來就好」的想法時,季景殊是震驚的。


    震驚自己這麽多年從未動搖過的想法在這一刻動搖了。


    也震驚於鏡頭似乎真的可以記錄美好的生活,照片似乎也可以有靈魂。


    池逢時抱著老三, 偏頭看見對著他出神的季景殊, 歪著頭問:「怎麽了?」


    思緒迴攏,季景殊跳出思維旋渦, 搖搖頭說沒事,收迴了視線。


    池逢時很深地看了他一眼, 這一眼很長,很久, 蘊含著很多難以言說的思緒。


    但到底還是沒說什麽。


    ·


    迴工作室的前一天晚上,池逢時幫著季景殊一塊兒收拾當時帶過來的行李。


    池逢時對著那再度空出來的半邊衣櫃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不像是季景殊搬迴去方便工作,而像是兩個人體麵分手在做最後的告別。


    季景殊並未察覺這點,池逢時看著他沒有任何猶豫的動作也沒提及。


    陪著季景殊迴去的路途過半了池逢時才堪堪開口:「迴頭咱們一塊兒去一趟商場,買點你的生活用品和衣服放我那裏吧?」


    不等季景殊開口,他接著找補:「不然每次都要收拾來收拾去,怪麻煩的。」


    季景殊很長時間沒有說話,就當池逢時以為季景殊睡著了沒聽見這句話時,才聽副駕上的人說了一句:「不用了吧。」


    池逢時無話可接。


    小半個月沒人居住的工作室帶著些寂寥的味道,季景殊已經開始懷念池逢時家的熱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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