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高而極其瘦長的影子,孤零零的支棱在寬厚的大衣之中。他在酒吧外撐開那把帶著碎花的傘,然後走入了雨中。


    沒有迴頭。


    織田深雪走下酒吧的台階,那邊織田作之助悶掉了最後一口酒,然後站了起來。他看到自己拿著傘過來接人的養女,原本有些怔忪的表情褪去,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抱歉,又讓阿雪你繞路過來,明明我之前看了天氣預報……」


    織田深雪聳了聳肩,把另一把傘遞過去,讓對方自己拆開:「如果我沒來的話,阿助是不是打算淋著雨迴去了?」


    織田作之助:「……」


    那表情簡直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於是織田深雪翻了個白眼,最後又嘆了口氣。


    「迴家吧。哦對,還有克巳的魚要買呢。」


    「……這麽大的雨,還要去買魚嗎?」


    「那等克巳說阿作是不遵守承諾的大壞蛋的時候,你可別哭啊。」


    「……」


    半個月之後,織田深雪正在家裏無聊到隨手塗鴉的時候,收到了織田家最新的成員芥川龍之介住院的消息。


    她提著燉好的魚湯前去探望,在醫院裏看到了偵探社的熟人,以及幾個陌生的、典型或者非典型黑手黨打扮的傢夥。


    一個橘色長髮、藍色眼睛的青年看起來正要離開,在看到織田深雪的瞬間愣了幾秒。然後他像是想起了什麽,轉向跟著自己的屬下,讓人將一把眼熟的傘交給她。


    織田深雪看看傘,又看看這個還沒自己高的青年。


    對方扶了下帽子,似乎想說什麽,最後卻什麽都沒說。他隻沉默著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


    帶走了一群畫風相似的傢夥。


    「首領、首領……」


    「閉嘴!不要叫我首領,港黑的首領……」


    「但是太宰先生之前……」


    橘發的男人和手下爭執了幾句,說完才想起來「醫院禁止喧譁」的規則。於是後麵的爭執聲,逐漸低到聽不清了。


    織田深雪站在醫院的走廊裏,低頭望著手中的碎花雨傘。在某個瞬間,突然明白了當初她預感的來源。


    【此生能得一人,可以對他好好說聲再見,很圓滿。而如果我歷經一生的苦難就是為了對他說出這句再見的話,此生也就別無他求了,不是嗎? 】


    少女靜靜地坐在病房的沙發上,看著病床上昏睡的芥川,突然迴想起那天酒吧裏發生的那段、或許再也沒有第三個人記得的對話。


    幾秒後她打開自己的手包,從裏麵翻出自己閑得無聊時隨便劃拉的人像。


    上麵是半成品的人像,下麵是還沒用完的空白紙頁。


    她盯著那些亂七八糟的圖繪沉默了幾秒,將它們放到一邊,抽了一張新的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這會更一章,因為某些大家都懂的原因,還要再改改的後續明天中午十二點放出。


    完結倒計時。


    第51章


    「這三本小說裏, 織田作最喜歡哪本呢?」


    這是深雪在這個世界停留的第五天,而她已經隱約有了點感覺:


    很快, 她就要離開了。


    短短的五天時間, 並不足以讓深雪摸清這個世界的一切狀況。但大致的情況——比如她在自己那個世界的熟人、兩個世界的大事件差異, 等等相關的事件,她還是基本確定了。


    其中變動最大的那個, 或者說,幾乎可以稱為如今橫濱現狀的起源——大概還是從太宰治開始。


    深雪把那張畫片夾進書裏,合上書本之後,表情自然地問。


    織田作之助端著水杯走進了客廳,把杯子放在茶幾上,然後認真地想了想:「應該說,每一本都是不一樣的吧。」


    所以稱不上最喜歡哪個。


    以暢銷讀物的標準來說,織田作之助並不是個創作量豐富的作者。幾年間他正式的出版作品僅有三本,每一本從主角到立意,幾乎都是完全不同的。


    深雪啊了一聲:「果然,是很織田作的迴答呢。」


    於是當事人露出了有些茫然的表情。


    深雪也沒有深入地聊下去,而是把一個禮物盒放在茶幾上, 然後微微笑了一下:「我可能要離開這裏了,這是道別的禮物。」


    織田作之助眨了下眼睛,目光落在禮物盒上,幾秒後嗯了一聲。


    完全沒有正常人應該有的吃驚的樣子。


    「現在不許打開,等我走了之後再看。」深雪認真地說,看著對方點了點頭,她又噗嗤一聲笑起來,「織田作你……真的有點像是話題終結者的人設啊。」


    「是嗎?」


    「對啊,或者應該說,明明每次都讓人不知道怎麽接話,但偏偏能一直說下去。」


    「其實,也不是所有人都能聊。」織田作之助突然搖了搖頭,「話說迴來,織田作這個叫法,是深雪所在的那個世界對我的稱唿嗎?」


    明明已經被這麽叫了足有五天,而對方在之前聽到這個稱唿的時候,也一直沒有提出什麽異議。


    然而直到這一刻,當織田作之助問出這個問題之後,深雪卻隱約感覺到——或許,這個問題,已經在他的心裏埋藏很久了。


    或許在見到深雪的那一刻,或者……比那更早之前。


    迴想起這個叫法的源頭,深雪看著男人灰藍色的眼睛,最後簡單地說:「是啊,畢竟比起作之助,織田作反而更好念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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