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怎麽?」


    「你們不就是『上蒼』?」


    顧扁舟聳聳肩:「他們是。」


    幻境外的斐守歲輕笑。


    還是人性難改。


    陸觀道捕捉到斐守歲的笑意,好奇問:「聽到了什麽?」


    「嗯。」


    「我聽不著,能與我說說嗎?」


    「沒什麽大不了的,一個癡心人。」


    「癡心?怎樣的癡心?」


    斐守歲沒有立馬迴話,他抬起眼簾,去看陸觀道。


    陸觀道正看著他。


    兩人相視。


    守歲笑出了聲:「與你差不多。」


    第224章 紅轎


    這會兒,陸觀道沒有質問,便隻是點頭:「我曉得。」


    「嗯?」


    「應該與謝伯茶他們有關。」


    「是。」


    斐守歲耳邊還有一段段過去,他聽著顧扁舟的聲音,想起那一抹背著純白荼蘼的紅。


    那時候的顧扁舟,究竟是什麽心情。


    不知道了。


    斐守歲倦倦地閉上眼,困意席捲他的意識,他不由得輕聲:「我有些累了……」


    「什麽?」


    陸觀道俯身。


    斐守歲蹙眉:「到了叫我吧,我睡一會兒。」


    「啊,好。」


    眼見斐守歲皺緊的眉鬆開,陸觀道便輕輕顛了一下懷中愛人,復又抱穩,朝出口而去。


    ……


    須臾。


    再次睜開眼時,斐守歲感受到一陣灼熱的痛。


    痛感後,他如沒有拴繩的白蘿蔔,在籃筐裏不停地滾動。


    「陸澹,你跑什麽……」有些暈。


    斐守歲凝眉,想伸手去拍陸觀道,卻發現自己怎麽也使不上勁。


    虛弱的手臂,以及手臂上黏糊糊的觸感。


    不對。


    這裏並非同輝寶鑑的幻境?


    而且陸觀道不會將他背在身後,再加上這指尖的東西,好似是沙礫與黃土。


    碾了碾手指,密密麻麻的痛感攀上斐守歲的臂膀,守歲這才虛眯著眼,去看周遭。


    他看到混沌的暗紅,血一般的天際,還有撲麵的大火。


    那火宛如夕陽傾倒,太上老君的八卦爐磚墜入人間。


    「這……」


    尚未看清,背著斐守歲的女子開口道:「公子醒了!」


    誰?


    斐守歲掀開眼皮,身下是涼涼的墨水。


    術法?


    這是他的幻術才對,那背他者……


    亓官麓?


    沒聽到斐守歲的聲音,亓官麓著急地問:「我發現公子昏在了地上,才擅自出來。不知眼下,公子可有好些?」


    「我昏倒……過去多久了?」


    「約莫一個時辰。」


    原來幻境的時間這般慢,隻要一個時辰,就能把斐守歲長長的前半生看完。


    老妖怪本就疲累,又這麽一想,心裏難免生出些無力。


    他略有些別扭地看著亓官家的後背,心想還是下來自己走吧,可剛一用力支撐身子,就渾身發麻,眼前漆黑。


    「……」


    虛汗冒出來。


    斐守歲無可奈何地鬆懈一氣,最後靠在了亓官的背上,低聲:「委屈姑娘背我。」


    「公子說的什麽話!」


    亓官麓笑迴,「我在公子的術法下非比常人,不過背著公子跑一跑,不妨事的。而且公子體態輕盈,在我肩上比那梧桐葉還沒分量呢!」


    是。


    在梧桐鎮,亓官麓被收入畫筆中時,她就被斐守歲賦予了新的軀殼。


    一個肩能扛米,動如脫兔的骨架,正在帶著斐守歲往外飛奔。


    斐守歲入幻境前的虛弱翻湧起來,他忍著身上的痛意:「要跑去哪裏?」


    「哪裏?」亓官麓愣了下,「不知道!」


    「……那姑娘先別急,停一會好休養生息。」


    「不成的!」


    「為何?」


    被斐守歲一問,亓官麓頗有些為難:「這我也說不清楚,大概是火燒起來了,要是我們停在原地,就會被困。」


    「如此這般……」


    斐守歲的眼眸裏,正如亓官麓所說。大火啊大火,燒焦了好多看不清的枯枝。


    瞳孔倒映火的身軀,火如肥碩的蓮葉,影影綽綽。腳下的黃土又幹又燙,熱風鼓動在兩人身邊,吹得斐守歲眼皮都疼。


    守歲縮了縮手指:「總歸不能一直跑下去,姑娘,你停下來吧。」


    「可是公子!」


    「聽我的,我自有辦法。」


    亓官麓聽罷,慢慢放寬腳步。


    兩人本就被大火包圍,沒了奔跑時的風,好似水墨做的軀殼都在炙烤。


    那女兒家抹一把不存在的皮囊:「真熱。」


    斐守歲在後掐訣不語。


    「公子,你要施法嗎?」


    斐守歲「嗯」了聲。


    亓官麓便一點點平穩身軀,歉意道:「公子,我從未背過人,這一路……」


    「無妨。」


    「那便好。」


    於是,長長的沉默。


    斐守歲無暇顧及亓官麓在做什麽,他浸泡在術法裏頭,直到那個女兒家再一次開口。


    「公子?」喚的聲音不重,像是低頭的細語。


    「怎麽了?」


    斐守歲正通過術法尋找火焰後的生門,便隨便應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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