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守歲:……無師自通。


    神凝了眉:「你的娘親不在這裏,去人間找找吧。」


    「……唔,」小陸觀道撇撇嘴,「不要!」


    「你居然不願去?」神好似感了興趣,靠近小陸觀道,「既然你是石頭做的,那就留在我身邊吧。或許過些日子,你就有用了。」


    這時,神停下了捏泥人的動作,她抱著小陸觀道靠在巨樹根旁。


    沙畫雖然隻有棕黃的顏色,可那樣多變的畫,卻讓斐守歲感知到裏麵一層層遊走的棉雲。


    棉雲飄忽,在神的頭頂一片一片飛去。


    神愜意地說:「不知人間會變成什麽樣……」


    話落。


    沙畫在神的臉上逆轉。


    斐守歲見畫變成漩渦,復又重新展開成新的畫卷。


    到底還要看多久?


    斐守歲從未知曉自己的由來,寶鑑裏的事情也好,眼下沙畫的自己也罷,都是以前的他未曾料想的。


    他何曾知道自己,也能受到眷顧。


    那畫兒鋪展,便是全新的一幕。


    是昏黑殷紅的天,神肅穆了臉麵。


    而神的腳邊跪著一個麵熟的人。


    陸觀道。


    又是他。


    陸觀道跪在地上,愛哭的眼眉沒有流一滴淚花。


    「您高高在上,您從未去過人間,您怎知人間何許?」陸觀道。


    什麽?


    陸觀道又說:「您該去看看,看一看那個水深火熱,民不聊生的大地。您該去看一眼,您深愛……不,您創造的小泥人們。」


    此話耳熟,好似是在不久前鎮妖塔裏聽聞。


    是小陸觀道昏迷時說的話。


    果不其然,接下來的,斐守歲也有印象。


    「我沒想到你會背著我偷跑去人間,你不怕死嗎?」神。


    陸觀道抬起頭:「終有一死,至少痛快。」


    「不後悔?」


    「不,」陸觀道篤定的目光,說道,「我永遠不會後悔選擇,這是您教我的。」


    「我教你的?真是忤逆。」


    陸觀道聽罷:「忤逆?我沒有忤逆,您不也笑了?」


    沙畫裏,那個陰雲密布的神,確實有了笑意。


    但神說:「我讓你反抗命運,並非反抗我。」


    「嗬!好一個反抗命運。我的命,還有槐樹的命不都是您安排的?您不是在欣慰我和他的反抗嗎?」陸觀道質問著,「您想要的,您該最清楚才對。」


    「我想要什麽?」


    「您想要……」


    陸觀道頓了下聲音,繼續道,「用別人的血,用別人的骨,鑄造一個幹幹淨淨的世界。」


    「……」神。


    「但是您太久沒去看看了,」陸觀道的喉間有了怒音,「您不知曉人間的樣子,您派去的花兒都枯萎了!」


    花兒?


    莫不是……


    神皺了眉。


    陸觀道想要接著說下去,神卻施法用黃土堵住了他的喉。


    神說:「我可以下去看看,但槐樹與你都要受到懲罰。」


    陸觀道瞪大眼。


    「我還可以多捏些泥人,好的壞的,我都可以捏,」神眯了眯眼,「但無論如何,懲罰仍在。」


    說完。


    陸觀道嘔出了黃土,有些慌張地問神:「您說的懲罰從何而來?」


    「從何而來?」神冷笑道,「就從你揮刀殺人的地方來,那一整個部落,就是你的懲罰。」


    「那、那他呢?」


    神眯了眯眼:「他算得上罪魁,也要受罰。」


    語氣冰冷,與方才的神截然相反。


    陸觀道聽到此言,一下子絕望,泄力般坐在地上,他那雙墨綠的眼眸透過了沙畫刺入斐守歲心識。


    好痛。


    真神卻言:「那時候的我啊……」


    嗯?


    「吃了髒東西。」


    「髒……?」


    忽然。


    沙畫的力量擰在一起,好似是一隻大手捏住了脆弱的布料,而布料中心就是陸觀道所在的位置。


    陸觀道被擠壓著,他的五識逐漸看不清,卻猛地全跪。


    說了句:「您!勞請您隻罰我一人,屠殺是我一人所為,與他無關!他還有他們都是無辜的,錯的是我,錯的是我……」


    神不迴話,居高臨下地看著瑟瑟發抖的陸觀道。


    陸觀道說著說著有些哽咽,就好似斐守歲是他眼淚的開關,一旦碰到,就會酸澀鼻尖。


    他說:「娘親,娘親……我錯了,娘親……我求求您,放過他,求求您……」


    神:「……哼。」


    「放過他吧,求求您,我什麽都願意做……求求您……」


    「什麽都願意做?」神忽然笑道。


    陸觀道立馬仰頭迴應:「您……」


    神言:「你不用擔憂,那群人扒皮敲骨的懲罰我會降臨,當然你的也不會落下。」


    「還有槐樹,他呢?」


    「嗬,剛才不是很硬氣,還頂撞我?」神周身的黑雲散去不少。


    同時,斐守歲也注意到神臂膀上大量暗沉的黑斑。


    那是什麽?


    仿佛能聽到心聲。


    真身於斐守歲身側,頗有歉意:「其實我早早下了凡,隻是分身被毀,有人用我分身的軀殼做成了傀儡。」


    傀儡?!


    斐守歲轉過頭,驚訝在灰白眸子裏格外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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