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守歲朝陸觀道搖搖頭。


    陸觀道咬牙咽下這口氣:「你是仙官,看不出來?」


    「陸澹!」斐守歲單給陸觀道傳音,眼神示意他不要惹事。


    陸觀道卻撇開了斐守歲的視線,繼續說:「他們的魂魄都匯聚在一個地方。」


    手一指。


    直直的,便是適才贔屓嬰孩之處。


    那一處窄門。


    「從這裏來。」


    「嗬,還不算埋沒了身份。」


    顧扁舟一收拂塵,走向被銀劍砍成兩半的窄門。


    黑靴踏實白霧,緋紅袍子格外顯眼。見顧扁舟單手掐訣,念著什麽,讓本嘈雜的梅花鎮人都停下了嘴。


    僅看向窄門。


    窄門嗚嗚地吐黑水,是一口.活泉,源源不斷。


    顧扁舟笑道:「陸兄,這門內定是有詐,若換作是你,你會推門而入嗎?」


    陸觀道:「我會。」


    顧扁舟冷笑一聲,甩了炸開的長髮:「惺惺作態。」


    「你!」


    陸觀道捲起袖子就要上前,斐守歲第一時間攔住了他,又是無奈地搖頭。


    傳音:「現在相爭百害而無一利,就算氣不過,也得耐著,等出了幻境再算帳。」


    「……好。」


    陸觀道收迴手,「看在你的麵子上。」


    「?」倒不必。


    為了那被雷劈的仙君不再挑事,斐守歲隻好開口:「顧兄究竟要做什麽,先與我們商議也不遲。」


    「做什麽……」


    顧扁舟走近了窄門,他伸手撫上門框。


    好似窄門是被他橫斷身體的麋鹿,一抽一抽擠出血液與濃黑。


    血濺開在他的衣袍上,成了墨做的梅花。


    手掌輕移,顧扁舟低聲喃喃。


    「花妖啊花妖,你這是做甚,占了別家姑娘的皮囊,做盡這天下的壞事,還妄圖成仙?」


    斐守歲一愣。


    「你以為喝了小孩骨浸泡的人參酒就能成仙?簡直可笑!這隻會加重你身上的罪孽,讓你修煉路上枷鎖重重。你再用這般的眼神看著我也是無用,成仙時,我已斷情絕愛,於你還是於任何,在我眼中不過芻狗。」


    什?


    斐守歲聽著不對。


    顧扁舟還在說:「什麽叫不是你做的?是燕齋花?那你為何要頂著殷姑娘的麵皮,與我說這些話?」


    「別再騙人了花妖,你何居心我早已知曉。別用這雙眼睛看我,看著我有什麽用處?不如用你的眼睛去討好天上審判罪孽的神佛,我不過……」


    「我不過一個道士,背著劍,頭也不迴地走了……」


    這是?


    斐守歲有些憂慮,他思索片刻,隻得上前。


    窄門離兩人尚遠。


    斐守歲抬高聲音:「顧兄,你所說怕是有誤。」


    在幻境中遇到的花妖荼蘼,並非顧扁舟口中人物。


    顧扁舟卻不迴話,一頭被天雷劈炸的黑髮垂在肩上,這才發現來者也是狼狽。


    「喂!」陸觀道欠欠地喚,「你怎麽不嗆我了?」


    「啊……」


    顧扁舟扭了扭臉麵,「不要過來……」


    視線沒有落在兩人身上。


    斐守歲知道大事不妙,速度愈發加快,走向顧扁舟。


    顧扁舟的額頭抵住了窄門,黑水不受控製般染上他的臉頰。


    「斐兄,陸兄,不要過來……」


    斐守歲:「別說胡話!」


    「不是胡話,我清醒著……我不信,我一個得道成仙的官兒,還會被幻術蠱惑……」顧扁舟的身軀已被窄門拖入大半,他還在自語,「我不信,我隻信我雙目所及,你說的話,我都不信。」


    「你說?你說什?」


    顧扁舟突然激動,「你說我愛過你?!可別汙衊!我的記憶隻有山清水秀,修行除祟,沒有你,也沒有什麽石下誓言……」


    身軀轉動,顧扁舟撲在了膿水之中。


    沒了聲音。


    斐守歲心鯁了下,他從一開始就察覺了不對勁,隻是麵前為顧扁舟真身,他就放鬆了警惕,沒想到那一言一行皆是說給他人聽的。


    花妖?荼蘼花妖?


    先前救他一次的荼蘼也非良善?


    斐守歲被膿水攔住了路,他與陸觀道看到顧扁舟的術法搖搖欲墜。術法定住的梅花鎮人也慢慢掙脫了控製,朝他們圍合。


    窸窸窣窣的詛咒聲透出,小鬼似的爬上了斐守歲的細腰。


    斐守歲撣衣裳,拍下去些許,可是過不了多久,就會爬上越來越多的怨念。


    陸觀道在後頭,不得不跟緊了斐守歲。


    「剛才不是好好的,這是怎麽迴事?」陸觀道。


    斐守歲朝窄門處看。


    「顧扁舟?」陸觀道也看一眼,復說,「是他沒錯。」


    「是真的才可怕,他被幻術控製了。」


    說完,斐守歲提袍想要快走起來,身側的怨鬼冤魂卻接二連三地抓住他,也順道抓住了陸觀道。


    怨鬼是生人的麵貌,仔細一看,百衣園店小二也。


    小二有白臉,貼紅紙片一對粉腮,嘻嘻笑道:「客官大人,別誤了大婚吉時。」


    不搭理。


    斐守歲正要抽出畫筆施法念訣,這才發現他的術法被壓製,竟渾然沒了用處。


    「嘖!」


    「哎喲喲,客官大人嫌棄我等?」店小二努努嘴,與身旁的另一個熟人笑說,「公子,你說這該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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