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還等著我伺候你嗎?你應該有手有腳,會自己動。」


    不應該這樣,事情不應該變成這樣。澤蘭很清楚這一點。


    在灼燒之下,他的靈魂早已飛出了身體,肢體的每一個動作早已脫離了他的選擇。


    可澤蘭也知道,他想要的東西,他必須得到,不論以什麽方式,沒有蟲可以奪走。那是他內心深處最不可言說的欲望。


    澤蘭直視著雄蟲的眼睛。


    他們在沙地上。


    他們在黑夜裏。


    他們仿若初遇,又仿若重逢。


    時間與空間在這裏都開始融化,混淆成一團。


    在蟲族,欲望是力量源頭,也是操縱他們不斷開拓向前的目標。


    對於一個雌蟲來說,沉淪其中,懷上一枚蟲蛋,是蟲族真正的欲望,這與個蟲的意誌無關


    沒有蟲能逃出這般旋渦。


    恍惚間澤蘭似乎聽見了蟲神的召喚,那一定是最旖旎的唿喚,足以讓他忘記世間一切。


    他們身處沙灘,海浪在一邊拍打著。


    澤蘭被濃鬱的檸檬香氣環繞,他嗅著香氣,身體上下起伏著,那已經不是他所能控製的。


    現在澤蘭也終於明白,那哪裏是檸檬香氣,根本是雄蟲信息素的味道。


    身為雌蟲,他的體力很好,澤蘭用腿部的力量支撐住身體,維持住岌岌可危的平衡。從大腿到小腿,他的每一根肌肉線條都緊繃著,卻又隨著身體起伏的動作而又有了變化。


    澤蘭咬著牙,除了喘息,沒有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音。


    「嘖,你的臉真讓蟲作嘔。」


    雄蟲的聲音也染上一層溫度,雄蟲捏著他的臉,仿佛看到了什麽噁心至極的東西,嫌棄道。


    「背過去。」


    這似乎才是他應有的待遇,沒有雄蟲會願意看見一個麵容可憎的醜八怪。


    澤蘭的身手很好,在這種程度下轉身並非難事。他背著身子,完全沒辦法看見雄蟲的表情與動作。


    而在他背後,雄蟲卻有了動作,黑色的小尾鉤早就開始迫不及待。


    雄蟲的小尾鉤向來靈活貪吃,根本不會放過它的獵物。


    桃心形的小鉤子先是紮破了他的脖頸,吸取了血液,可那樣還遠遠不夠,它渴望更多。


    小尾鉤一路慢悠悠的晃動,那細長的柔軟尖端不斷伸長,直至變形成鋼針粗細的吸管。


    它抵達那最脆弱的地方,便悄悄探了過去,一點一點地吸取著。


    這個滋味很不好受。


    最先傳達到他大腦的便是難言的痛,可過一小會兒後,又有更奇怪的感覺貫穿了他所有思緒。


    到了後來,他似乎被推倒了。


    按理說,雄蟲的力量在任何時候都不會撼動一個雌蟲。可小尾鉤汲取了雌蟲的血液與漿液,也奪走了雌蟲的大部分體力。


    他無力地跪在地上,聽著耳邊海浪衝擊在礁石上的擊打聲。


    澤蘭的皮膚其實並不嬌弱,在蟲化過後,那是足以抵擋子彈的肌膚。但他的膝蓋在粗糲的沙子上摩了太久太久,就連滲出鮮血都沒有任何感覺。


    在身後力道的衝擊下,他的身體不受控製地被帶向前。每每當他想要逃離,卻又會被小尾鉤阻攔,然後牢牢拽迴去。


    他就像是一個被雄蟲灌滿水的羊皮袋子,響應著來自遠古蟲神的唿喚,在這片海上漂流著,找不到支點,也沒有歸處。


    明明是最親密的距離,身體是熱的,可澤蘭的心卻感覺越來越冷。


    在日落之時,便是潮汐上漲之時。


    澤蘭已經無力動作,隻能任由潮汐將他徹底捲入浪花之中。


    *


    「唔!」


    卡洛斯猛地驚醒。


    他坐起身,揉著額頭髮愣。


    不知過了多久,窗外的行星環的顆粒閃爍著,點點微光透過玻璃灑在床上。


    這個行星環距離法米拉星不太遠,時間似乎並沒有過去多久,卡洛斯卻覺得好像睡了一個世紀那樣長。


    褲子處傳來的泥濘感讓剛驚醒的卡洛斯怎麽都忽視不了。此時他貼身的褲子已經髒了一灘液體,根本沒法再穿。


    卡洛斯低頭,慢慢陷入沉默。


    果然是因為逃命太累,腦袋都壞掉了,這都什麽時候了他居然還能做一個春夢……


    可說是夢,這個夢未免也太過真實,每一個細節和反應都纖毫畢現,那被溫暖和濕潤包裹的觸感,也絲毫不像是做夢能模擬而出的。


    在夢裏他好像是自己,又好像不是自己。


    他的靈魂就像是飄忽在一個提線木偶之外,偶爾才能找迴支配權,更多的時候是被牽引著動作。


    他想說「別害怕」,可就像是有另一個蟲支配了他的嘴,出口卻直接變成了「滾開」、「噁心」,全是難聽刺耳的爛話。


    此時此刻,卡洛斯簡直都沒臉見仍睡在沙發上的雌蟲。


    卡洛斯半夢半醒地摸索下床,正打算沖個澡讓自己清醒清醒。


    「呃……」


    沙發上卻傳來一陣異動。


    雌蟲高大的身體蜷縮在沙發,本就已經是有些委屈的姿態,現在更是蜷成一團,渾身都被汗水濕透了。原本蒼白到病態的皮膚,也跟被蒸熟了似的,一片彤紅,溫度都高到燙手。


    「澤蘭!澤蘭!」


    卡洛斯叫著雌蟲的名字。


    「澤蘭醒醒!你能聽見我說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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