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責記錄曆史的禦史台也在其中,那是一個頭發花白,臉上滿是褶皺的老頭子,被一個後生攙扶著顫顫巍巍站在禮王的身後,後生嚇得氣都不敢大聲的喘,可那老子卻眼睛發亮,小聲的跟他說:“紙筆,備好咯。”


    後生眼睛都直了:“大人,這都什麽時候了,還惦記著紙筆呢!”


    天都快要變了!


    “咳咳,你不動,”老者的眼睛裏像是墜入星辰一般閃爍著,渾然不似年邁的老頭,“越是這種緊要關頭,我們禦史台就越是應該按照事實來記錄,要知道,像今天這樣的大日子,可是某些人活幾輩子都不一定能夠遇到的啊,快快準備紙筆,今天發生的事,要記下來!”


    後生看了看不遠處的軍隊,又看了看護在禮王這邊的方振,下意識縮起脖子:“大人,這種事也要記錄,可是要被殺頭的.......”


    誰料老頭子胡子一翹,壓根就不把他的話放在眼裏。


    “殺頭就殺頭,難道我怕死不成?比起生死,我更害怕的事情是不能記錄下完整的史實。”


    既然後生不願意寫,老頭子便決定自己動筆。


    再說對峙的前線,因為方振的突然到來而沉寂片刻。


    原本站在安夏白的身後兩步的陸櫟走上前來,直接站在安夏白的身邊,他的目光像是深淵一般凝望著方振:“方將軍,你這話的意思好像不太妥當吧?”


    方振咬了咬牙問:“何出此言?”


    “你不過是一個將軍而已,如何能夠在兩國合作這麽大的事情上做主意呢,誰都知道現在禮王才是薑國實際的皇帝,”陸櫟頓了頓,又似笑非笑的說,“雖然禮王並沒有正式登基,但是以他的身份確實足夠登上皇位的,而你,你算是什麽?你故意在梁國合作的事情上指手畫腳,難不成是想要當皇帝?”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方振的身上。


    方振的臉色陣青陣白,最後他撲通一聲,直接跪倒在禮王的麵前:“請殿下恕罪。”


    “恕你無罪。”禮王鐵青著臉色說,到了這種時候,他才真正知道誰對自己絕對忠誠,而誰隻是把自己當做可以利用的聚寶盆,之前他對方振幾番懷疑,甚至不惜當著眾人的麵折辱方振,可如今,卻隻有方振一個人願意為他效忠,其他人就好像是啞巴一般一句話都不說,真真是養了一群廢物。


    “方振,若是今日本王能夠成功脫困,必定封你為王。”


    方振渾身一震,恭恭敬敬的低下頭來:“為殿下效忠是卑職的職責。”


    就在這個極為嚴肅的時刻,有人不適時宜的鼓起了掌:“不得不說,方將軍對禮王殿下還真是忠心耿耿啊,隻是可惜了,禮王殿下從頭到尾都沒有相信過你,如今給予你承諾,也不過是因為他想要讓你幫他脫困而已,若是事情解決,你們成功離開了京城,他也不會相信你太久,估計他會像以前一樣猜忌你,懷疑你吧。”


    “安夏白!”禮王大怒。


    安夏白抬起夏白,當著禮王的麵,從自己的懷中摸出來一樣東西,將它高高揚起,好讓禮王可以清楚的看見它的形狀。


    “殿下還認得這個麽?”


    禮王眼眸微微一亮,他當然認得這個,沒有誰比他更要獲得安夏白手上的兵符了!京城被圍困卻遲遲沒有兵馬前來支援的原因,便是因為這個兵符不在禮王的手上,先帝那個死老頭臨死前留了一個心眼,頒布旨意讓北邊的軍隊隻能聽從兵符調度,禮王遲遲沒有離開京城,便是為了找到這塊兵符,沒想到它竟然在安夏白的手中!


    禮王暗暗咬牙:“把它給我!”


    “為何?”當著眾人的麵,安夏白把兵符重新收入手中,“這兵符又不是屬於殿下您的東西,不屬於你的東西,你也要覬覦,並且得到麽?”


    “它也不是屬於你的東西!”禮王怒吼一聲,氣得眼睛都開始發紅,“即便你擁有兵符,也絕對不可能調動那些人,皇帝臨死之前下了命令,隻有皇室之人拿著兵符前去調遣軍隊,那些人才會聽從號令!安夏白,你攥著那東西也沒用,不如將它交還給本王,到時候本王可以格外開恩,讓你和你一家平安離開京城,做一輩子富貴散人如何?”


    “這——”安夏白故作考慮模樣,沉吟片刻之後笑笑說,“不可以。”


    雖然皇帝死前下過隻有皇室之人才能調遣軍隊的命令,但是安夏白覺得,自家夫君也可以,憑借陸櫟這些年南征北戰在軍營中立下的威名,再加上他治理南淮城與淩城的功勞,若是那支軍隊見到陸櫟的話,一定會願意為他效力,而不是為眼前這位昏庸無道,為了爭奪皇位甚至不惜殺害先帝與皇後的人。


    安夏白凝望的目光像是冰一樣冷。


    禮王打了個寒戰,猛然清醒過來。


    不對,安夏白很不對勁,她為何一直沒有發動軍隊做最後的衝刺,若是站在外邊的人換成他,恐怕他早就已經讓自己的屬下們對最後一塊土地發起進攻,可為何安夏白與陸櫟卻遲遲沒有動手,而是現在這裏用胡言亂語來擾亂自己的視線呢?他們究竟在等誰?


    禮王的目光在包圍的那支隊伍身上轉了又轉,打量很久卻始終沒有見到某個人。


    常聞不在他們的身邊。


    “安夏白,你們還在等什麽?”禮王眯起眼睛問。


    “等一個朋友,”安夏白眯著眼睛笑了笑,“說起來,那位朋友與禮王殿下您的關係可是很不同尋常呢!”


    和禮王關係不同尋常的人,那必定就是常聞了。


    禮王恨不能吧自己的目光練成兩柄鋒利的長劍:“你們和常聞之間是不是早就已經做了交易,常聞很久之前就潛伏在本王身邊幫你們對付本王了,是不是?”


    “當然不是,”安夏白狐疑的看了禮王一眼說,“最開始的時候,常聞還是忠於殿下您的,後來之所以倒戈相向,不過是因為殿下您逼得太狠,太緊,常聞實在沒有,才會選擇投靠我們這一邊,士擇明主不是應該的麽,為何殿下您要為此生氣?”


    “我覺得陸夫人您這話說得不對。”


    就在安夏白嗆得禮王說不出來話的時候,陳蓮突然從人群中走出,當著眾人的麵對安夏白恭恭敬敬的作輯。


    “敢問閣下是?”安夏白沒有見過陳蓮。


    “陳蓮。”她報上自己的名字。


    一聽到這兩個字,安夏白就知道眼前這位是誰了,之前易玲跟她說起過與陳蓮有關的事情,她也知道陳蓮的身份,南邊那個陳氏家族的女兒,很受百姓愛戴......陸櫟沒有皇室血脈,若是那一日他決定登基為帝,少不得要麵對天下百姓的奇怪目光,解釋他們需要陳蓮等在地方頗有名望的名門大族來幫助。


    安夏白欠身作禮:“原來是陳蓮公子。”


    陳蓮眼眸中閃過一絲詫異,不過她很快就收拾好自己的情緒,仍像是最初見麵時冷淡的模樣。


    “我從南方一路北上,見到許多百姓因為戰爭而流離失所,孤苦無依,若不是因為陸將軍起事,他們何至於淪落到這種地步?若沒有陸將軍,天下百姓自然能夠安居樂意,陸將軍分明就是霍亂天下的亂臣賊子,為何陸夫人卻要把他稱作明主?曆史上哪裏會有讓百姓流離失所的明主呢。”


    安夏白突然對陳蓮又多了幾分興趣。


    “既然你不認為陸將軍是明主,那我們就這個問題爭辯一番如何?”


    就在他們為戰爭局勢,以及真正明主是誰的問題上大作文章之事,柳風楓剛好帶著將士們踏入京城。


    因為京城的守衛並沒有過多抵抗的緣故,京城不像別的城池一樣蕭條,隻是比起當年冷清了一些。當柳風楓帶著軍隊穿過長街時,他看到街上幾乎所有住戶都是大門緊閉的模樣,而且他們還能夠感受得到四麵八方向他們投來的打量目光,其中有猜疑,也有恐懼。


    看著這條長街,柳風楓突然想起當年。


    當年他也在這條長街上走過,那時候他還不是叛軍,而是從邊關打了勝仗迴來的得勝軍隊,彼時百姓們夾道歡迎,每一個的臉上都掛著熱烈的微笑,更有些熱情的人,直接朝著他們的軍隊投擲鮮花與水果,沒想到事情過去不到兩天,境遇就已經變得天差地別。


    一邊粗獷的漢子勒馬停在路中間,唇角勾起一抹很是蒼白的微笑來。


    “各位父老鄉親們,我知道你們在暗中觀察我們這支剛剛入城的軍隊,我也知道你們肯定在擔心軍隊會劫掠你們,其實你們根本就不用有這種顧慮,我們將軍說了,進入京城之後,沒有他的命令,所有將士都不許靠近民宅,更不能傷害京城中任何一位居民,違背命令的人用軍法處置,所以你們要是好奇的話,大可以直接打開門來打量我們。”


    長街沉默良久,終於在一處破舊的民宅中傳來,門被打開的聲音。


    一個年歲稚嫩的孩子從門裏探出頭來,他用好奇的目光打量著坐在馬背上的將軍:“你們真的不會傷害京城的百姓嗎?”


    “不會,”柳風楓揚起一個大大的笑臉,“我們會像對待淩城與南淮城的百姓一樣對待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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