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頂層vip診室。


    夜元舟正坐在電腦麵前書寫病曆,一向活潑好動的女孩難得安安靜靜地站在窗邊,望著窗外白茫茫的一片雪景看得出神。


    他拿出提前準備好的熱奶茶,走到她身旁遞給她,“我自己做的,嚐嚐?”


    他總嫌棄外麵的奶茶不健康,但是架不住她愛喝,索性就學著做了點。


    林一然接過漂亮精致的玻璃杯,了無興致地嚐了一口,極為敷衍地迴了一句,“挺健康的。”


    夜元舟笑了笑,看著心事重重的女孩,輕聲問道:“有心事?”


    很少見她這樣,林一然是個外表柔軟內心極其強大的人,幾乎不會在人前表露內心真實的情緒,所以每每見到她,總是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


    今天的她,似乎格外反常。


    “嗯,有一點。”她沒否認。


    夜元舟眉心輕輕皺了下,剛想追問,便聽她認真詢問:“小叔,我用研發出來的新藥逼沈驚初以身相許,會不會有點卑鄙無恥了?”


    “啊?”夜元舟眉頭皺得更緊了,似是沒聽明白她這天馬行空的想法。


    林一然撇撇嘴,神情懨懨,“可他的命都是我救的,無恥一點又有什麽關係,無恥的人先享受世界。”


    夜元舟:“......”


    “然兒,你不會真的對...對驚初動心了吧?”


    “他這病撐不了太久。”林一然扯開話題。


    夜元舟眼神驟然冷肅,“怎麽會,你研製的新藥不是起作用了?”


    林一然扯了扯嘴角,表情沉重:“這個新藥隻能暫時壓製和緩解他的病症,治標不治本。更糟糕的是,他的病情似乎正在以無法估量的速度發生異變。”


    夜元舟瞪大雙眼,有些難以置信,“異變?”


    林一然看向夜元舟,眼底的悲傷和無力快要溢出眼眶,“小叔,他可能真的會死,我救不了他。”


    這是她出生以來,第二次感到這麽無力和挫敗。


    第一次是她確定自己是被親生父母拋棄的時候。


    一定是她不夠好,不然他們怎麽會不要她,一定是她不夠強,不然她怎麽會救不了他。


    “不會的,驚初沒你想得那麽脆弱,這麽多年他都挺過來了,天無絕人之路,一定會找到辦法的。”夜元舟摸摸她的腦袋,柔聲安慰道。


    他知道這孩子要強,看似沒心沒肺,好像對什麽都不在乎,可一旦認真起來,什麽都阻止不了她。


    林一然從小沒有父母親陪伴在身邊,即便身邊的人都寵她愛她,在她心裏始終缺失了一塊,而且還是那最重要的一塊。


    她這麽拚命地想要變強,扛起原本不屬於她的責任,她把自己架在那個遙不可及的高位之上,無非是想為自己博一個說法。


    本該是被大人精心嗬護著長大的孩子,卻生生將自己磨礪成了一把利刃。


    她潛意識裏認為,隻有她變得足夠強大,才不需要依賴任何人,也就不會害怕被人拋棄。


    她看似和誰都交好,可誰都走不進她心裏。


    “沈驚初要是死了,那我豈不是要守寡了?”林一然撅著小嘴,委屈至極。


    夜元舟無奈地笑了笑,“你倆八字還沒一撇呢!守什麽寡?”


    林一然撇撇嘴,“你沒談過戀愛,你不懂。”


    夜元舟:“......”


    “說的好像你談過似的,驚初這孩子我最清楚,他性子涼薄,為這病吃了不少苦頭,對男女之事向來寡淡,又是個極度克己守禮的人,對你更不可能生出歹心,不然你也不會隻能用威逼利誘這種方式來脅迫他...”


    林一然睨他一眼,夜元舟立馬閉嘴。


    “威逼利誘怎麽了?反正他的命在我手裏攥著,諒他不敢說個‘不’字。”


    夜元舟無奈搖頭,“真不知道你這霸道蠻橫的性格到底是像誰?”


    他可記得她的性子一直是淡漠涼薄的,對周圍的異性更是連看都懶得看一眼。


    他也聽聞,曾經的羅弗洲洲主是出了名的薄情冷血,心狠手辣。


    這兩人的孩子,怎麽會是這麽個沒臉沒皮的小流氓。


    “小叔,你能不能告訴我,二十三年前...到底發生過什麽事?”林一然話鋒陡轉,一臉嚴肅地看著他。


    許是沒想到她會這麽直接地問,夜元舟稍稍愣了下,眼底染上複雜的情緒。


    他看向窗外,輕笑一聲:“什麽時候開始盯上我的?”


    林一然閃了閃眉:“也許、大概是你背著我第一次和禾辛言聯係的時候,太久了,有點記不清了。”


    夜元舟訝異又無奈的神情,“我還是小看你了,居然這麽早就懷疑我了。”


    他想過自己會被她疑心,但是沒想到會那麽早,這丫頭的心思真是縝密得令人膽寒。


    比起當年的她,還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


    “你也不用太難過,畢竟我的身份地位擺在那裏,你覺得我會任由自己無緣無故信任一個人嗎?”


    她自嘲地笑了下:“我要真這麽單純好騙,恐怕都能和閻王爺處成哥們兒了。”


    夜元舟看著她,心疼又愧疚,“然兒,對不起。”


    她不以為意:“用不著道歉,我知道你和那四個老頭一樣,都是他們倆的人,你也沒騙我什麽,咱倆不過是彼此試探,相互利用罷了。”


    她早晚有一天會親手把這兩個不負責任的家夥揪出來,然後狠狠地道德譴責他們一番。


    夜元舟委屈地垂眸,“你也別把話說得這麽無情嘛!除了這件事,我對你還是毫無保留的。”


    林一然給了他一個嫌棄的眼神,“你可拉倒吧!若我不是她的女兒,你會這麽真心實意地對我?”


    她故意把頭偏向一邊,傲嬌的語氣,“我可不信。”


    夜元舟:“......”


    林一然表情突然正經,“小叔,其他的我可以不追問,我就想知道,這張照片裏的人是不是她?”


    夜元舟看到她手中那張熟悉的老照片,眼神不由得閃動,他沉思半晌,這事遲早瞞不住她。


    “嗯。”


    林一然看著照片上缺失了的一塊,眼底泛起了冷光,“真就不能告訴我,二十三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到底是什麽事,讓他們連親骨肉都可以拋棄,費盡心思隱姓埋名,甚至連自己存在於世的痕跡都要全部抹除。


    夜元舟看向窗外,長歎一聲,“不是我不告訴你,實在是我也不知道,因為當初...我也是被拋下的那個。”


    “你也太挫了。”林一然白眼吐槽,“也對,二十幾年前你也隻是個小屁孩,帶你也是累贅。”


    夜元舟蹙眉,“你這話其實可以不用說的。”


    有點紮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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