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柔風拂麵。山腳下的草甸,已是朦朦一片新綠。春光正好,山麓上的樹林間,遠遠的走來一個小小的身影。


    那是一個五六歲的孩子,生的虎頭虎腦。一雙星子般的眼睛靈活的眨動著,肉肉的小臉因為興奮泛著蘋果般的紅暈,因為走得急了,嘟嘟的小嘴還微微的喘著。早春天氣還有些寒氣,他裹著青綠色的小襖,肉肉的一團,恰似早春一株蓬勃的小苗。


    “小白你慢一點,我要追不上你了!”孩子小跑幾步,嫩嫩的童音仿佛能掐出水來。


    孩子身前幾步的距離,一個白色的小毛球蹦蹦跳跳的在前麵開路。聽到孩子的聲音乖巧的扭過頭來。


    那是一隻毛色雪白的小狐狸,身子嬌小,小腦袋不過孩子的巴掌大。兩顆烏黑滴溜溜的眼睛微微眯著,一條毛茸茸的尾巴神氣的翹起來,讓人忍不住想抱在懷裏撫摸。


    孩子名叫唐卓亦。他為什麽一個人走在荒山的野路上呢?


    這就要從兩天前開始說起了。


    李家村外有條小溪,附近的孩子都喜歡在附近玩耍。小亦兒也時不時的從半山腰上的家裏跑過來找小夥伴們玩。


    這一天,小然兒正和小夥伴們摸石子,卻聽到小白吱吱的求救聲。一看過去,好嘛,又是李大牛在欺負小白。這個李大牛的爹是村裏的李屠夫,力氣大,人也兇,大家都怕他。李大牛仗著他爹經常欺負人,大家都躲著他。


    我們一身正氣,以行俠仗義為己任的小亦兒可氣壞了。小白是自己最好的朋友,是娘從獵人手裏救下來送給自己的。自己要保護它。這個李大牛平時就仗著個子大欺負小夥伴們,不知道小白和這些小夥伴們是自己罩著的嗎?


    “李大牛,你幹嘛欺負小白!”小白掙開李大牛的手幾步竄上小然兒的肩膀。隻露出個小腦袋衝著李大牛直呲牙。


    小亦兒挺起胸膛,腮幫子氣得鼓鼓的。


    “這裏是我的地盤,我想怎麽樣就怎麽樣!”李大牛低頭對上了比自己矮了一頭的小亦兒,看著他像紅蘋果一樣的小臉蛋,突然有點臉紅,吭哧吭哧的說“你要是求我,我倒是可以放過它。”


    小亦兒可不依,怒道:“小溪是大家的,憑什麽成了你的地盤!”


    “就憑我的拳頭硬,我說是我的就是我的!”


    “不是!”


    “就是!”


    “不是!”


    眼看著對麵的小人兒不聽自己的,還處處和自己作對。李大牛急了,可是真下手卻又舍不得。小亦兒可是十裏八鄉最漂亮的小人兒。將來一定要給自己做媳婦的。


    什麽,你說他是男孩子,不能做媳婦?騙人,他這麽好看,肯定是什麽扮什麽裝的,戲文裏都這麽說,肯定沒錯!


    懷著這樣不能說的小心思,李大牛伸手想把小亦兒拉倒身邊,可是說還沒碰到人,小亦兒那裏就爆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哭聲。


    “李大牛,你個小兔崽子,你怎麽欺負小亦兒!”一聲炸雷一樣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來,李大娘不知什麽時候站在了他身後,李大牛的耳朵瞬間被提了起來。


    “哎呦,娘,放手放手!”李大牛最怕的就是他娘的提耳朵神功,疼的眼淚都快出來了,“我沒欺負他!”


    “大娘,大牛欺負人!”一看李大娘來了,四周的小孩子開始七嘴八舌的告狀。


    小亦兒沒告狀,隻是用小胖手捂著眼睛,抽抽噎噎的說:“大娘,我沒事,大牛不是故意的。”


    “看看然兒多懂事。”小亦兒越是這樣,李大娘越是心疼,不停訓斥李大牛,“我跟你說過多少次,小亦兒一家是咱們家的恩人,當初要不是亦兒娘,你哥哥嫂子早死在山賊手裏了。你這個不省心的混小子,看迴家你爹不打你!”


    李大牛費力的迴頭,卻看見小亦兒張開小胖手,在指縫間狡黠的衝他眨眨眼,那眼睛裏哪有一點眼淚,滿滿的都是得意。


    李大牛頓時知道自己被耍了。掙脫娘的手,也顧不上憐香惜玉,想想從王癩子那裏聽到的罵人話,挖空心思找了最惡毒一句大罵:“你騙人,有娘養沒爹教,你是個沒爹的孩子!”


    “哎呦,死孩子!”李大娘頓時慌了手腳,道“小亦兒別聽他胡說,我迴家打他!”


    李大娘一邊絮絮叨叨,一邊拉著李大牛的耳朵往家拉。


    小亦兒愣了一下,頓時沒了玩耍的興趣。不顧小夥伴們的挽留,抱著小白蔫頭耷腦的迴家了。


    *


    林間小路上,幾個曲折,一個雅致的小院兒出現在眼前。


    “沈叔叔!”遠遠的便看見院門口佇立的青衫男子,唐卓然歡唿一聲,衝進了沈博淩的懷裏。


    “亦兒又長高了。”沈博淩把他抱起來,掂了掂“也重了,沈叔叔快抱不動了。”


    “沈叔叔,亦兒想你。你這次去了好久!”小亦兒嘟著小嘴,靠在沈博淩肩膀上磨蹭。


    小白也蹲在沈博淩腳邊吱吱直叫。


    沈博淩的心瞬間化成了一攤水。輕聲哄到:“叔叔教裏出了點事,才不得不離開,叔叔也想你。亦兒怎麽眼圈紅紅的,誰欺負你了,叔叔給你報仇!”


    “李大牛欺負小白,我打不過它,不過我讓小夥伴們偷偷去叫了李大娘。”小亦兒得意洋洋的報告;“娘說,這叫明著裏修一座橋,暗地裏再挖一個洞。”


    “那叫‘明修棧道暗度陳倉’。”沈博淩哭笑不得的揉揉他的小腦袋。“既然已經出了氣,怎麽還不開心。”


    “·······”小腦袋瓜欲言又止的抬了抬,終於隻是搖了搖。“亦兒沒事,沈叔叔餓不餓?琴姨說今天會做好吃的糯米糕,然兒去給你拿。”


    “沈叔叔不餓,怕是某人的小肚子餓了吧。”沈博淩笑著點點他的鼻尖。


    小亦兒不好意思的揉揉小肚皮,從沈博淩懷裏鑽出來一溜煙的跑向廚房。


    沈博淩看著他歡快的背影,不禁感歎。當初那個小小的孩子一轉眼已經長到這麽大了。小小年紀,卻時不時流露出與其他孩子不一樣的氣質。聰慧、果敢、還有雖不承認,卻實實在在感動人心的善良。恰如那個人一樣。


    想到那一抹被時間之神眷戀的倩影,他不僅苦笑的搖搖頭。不是沒想過放棄,然而心之所至,哪怕隻是在背後默默的守候,也是甘之如飴。


    背過家人關愛的眼睛,小然兒深深的鬱悶著。


    關於爹爹的問題,不是沒有過疑問。為什麽別人家都有爹有娘,自己家卻從沒見過爹爹呢?


    以前自己也曾問過爹爹的事情。但是每個人的反應都不一樣,讓小亦兒深深的迷惑了。


    問娘,娘抱著他,隻說,亦兒有爹爹,隻是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暫時不能迴家。之後,半晌無語。娘將他抱得緊緊的,緊緊的,他看不到娘的表情,但是卻突然感覺有點難過。


    問沈叔叔,沈叔叔的聲音有點咬牙切齒,他說,亦兒有爹爹,他是個······是個······唉,總之他肯定是很愛小亦兒的,隻是有些事還看不透。


    看不透什麽?小亦兒不懂,大概是有事情迴不來的意思吧。


    問琴姨,琴姨說,小亦兒有爹爹,他英明神武,像個天神一樣。隻不過因為很多原因,不能和小亦兒住在一起。


    於是,小亦兒頓悟了。


    小亦然兒有爹爹。


    爹爹很愛小亦兒,隻不過有很重要的事情——就像沈叔叔每隔一段時間就不得不去處理的“蜈蚣”(公務)——爹爹才不能迴來。


    暫時還沒想到。


    是什麽事那麽重要呢?對了,小夥伴豆豆的爹爹也總是不在家,豆豆說她爹爹是進城做工了,為了賺好多好多錢給豆豆買好吃的好玩的。爹爹那麽愛自己,肯定也想給自己買好多好東西。所以爹爹是不是也在城裏做工呢?因為想賺好多好多錢所以才一直沒有時間迴來。


    絕對是這樣的!小亦兒深深的覺得自己真相了。


    於是乎,我們聰明勇敢的小然兒為自己訂立了一個偉大的目標:進城,找爹爹!


    *


    城裏在哪裏呢?


    困惑的歪歪頭,正好看到小白學著自己的樣子,迷迷糊糊的也歪著小腦袋。


    對了,娘說小白就是在城裏從獵人手裏買的,小白一定知道進城的路!


    於是,這天一大早,聰明的小亦兒假稱去找小夥伴玩,裹好小短襖,背好小背包,興衝衝的出發了。


    “小白!”小亦兒威風凜凜發布指令。“我現在是大將軍,命你做開路先鋒,給我帶路!”


    小白困惑的歪歪頭,黑豆一樣的小眼睛滴溜溜一轉,好像聽懂了一樣沿著一條山路蹦蹦跳跳的竄了出去。於是,小亦兒的找爹大作戰——開始了。


    太陽漸漸升高。和煦的陽光透過剛剛吐芽的枝條,傾瀉在小亦兒微微汗濕的額頭上。


    小亦兒有點走不動了。他一屁股坐在路邊的石頭上,支著下巴小口的喘氣。


    小白迴頭看看它,蹦蹦跳跳的折了迴來,擠進小亦兒懷裏窩成一團。


    小亦兒輕輕撫摸著它蓬鬆的身體,問到:“小白,還要走多久啊?我從來沒走過這麽遠的路。你說,爹爹會在城裏等著我嗎?”


    小白用脊背蹭蹭他的小胖手,舒服的昏昏欲睡。


    突然,小白警覺的瞪大了眼睛,直起身子,警告的向著前麵呲牙直叫。


    小亦兒感到了危險。猛一抬頭,一頭陌生動物出現在不遠處。它長得很像李大牛家的大狗阿呆。但阿呆是憨厚可愛的,小然兒敏銳的感覺到對麵生物的不懷好意。


    如果是娘在身邊,她會告訴小亦兒。這是一隻年老離群的孤狼。鋌而走險的在白天出來覓食。你看他綠油油的眼睛,看起來可怕,卻也是他亟待隱藏的弱點。看清娘的動作,然後用最簡單流暢的動作給予孤狼致命的一擊。


    如果是沈博淩在身邊,他會笑眯眯的對小亦兒說,哎呀天氣真好,那邊的花開得真是漂亮,小亦兒過去給叔叔摘一朵好不好。然後等小亦兒迴來就發現自己前麵除了笑眯眯的沈叔叔什麽都沒有,仿佛一切隻是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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