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管家已經睜不開眼了,「主子,時候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宋知鈺頭也沒抬,「你先下去。」


    「奴才在外間守著您。」王管家點了點頭。


    宋知鈺看了一眼夜色,「最近天寒,多加一床厚被子。」


    「多謝主子。」王管家頷首,而後退了出去。


    「等等。」在人出去之前,宋知鈺將他叫住了,「一會兒隻要我沒叫你,不管發生什麽事都別進來,也不要發出任何聲音。」


    王管家驚訝,「是。」


    屋內重歸寧靜,隻剩下偶爾翻書的細微聲響。


    屋外好似有短促的風聲,但很快又恢復平靜。


    宋知鈺唿吸一凝,坐直了身體,連翻書的動作都變慢了不少。


    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宋知鈺吹滅燭火準備上床休息。


    剛走沒兩步,突然被凳子絆住了腳,重重的摔倒在地。


    鑽心的疼痛從膝蓋傳至四肢百骸,宋知鈺隻覺快要唿吸不過來了。


    合葉開合的聲音傳來,還未等宋知鈺反應過來,就見一道黑影從窗柩處快速移動過來了。


    熟悉的味道將他包裹,宋知鈺呆愣在原地,一時之間沒有任何動作。


    來人也是猛的一怔,伸出來的手在空中停頓好一會兒,最終才像是下了什麽決心一樣,將他抱到了床上。


    第63章


    屋內重新點了蠟燭,葳蕤的燭火將蕭寒硯的影子拉得修長。


    他小心翼翼的從罈子裏取了藥酒,在手裏揉搓一下,才輕輕的幫宋知鈺揉腳踝。


    酸痛感加重,宋知鈺下意識往後收了一下腳,擒住腳踝的那隻大手也加重了力道。


    「要多揉一揉,不然明天會腫。」


    嗓音沙啞得厲害,聲音很很輕。


    燭火映照下,宋知鈺看清了蕭寒硯的臉,短短十天不見,他瘦了很多,臉頰微微凹陷,眼底一片青灰,紅腫的眼睛裏布滿了紅血絲,看起來似乎很久沒有好好休息過了。


    蕭寒硯不說話,就這麽低著頭輕輕揉按他的腳踝。


    一刻鍾、兩刻鍾、三刻鍾過去了……


    宋知鈺忍無可忍,收迴了腳,冷眼看著他。


    蕭寒硯一哽,「我來看看你,一會兒就走。」


    「看完了嗎?」宋知鈺下了逐客令。


    「沒有。」無名的怒火在蕭寒硯心中滋生,他坐在床尾不動彈,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


    宋知鈺垂下眼瞼,冷聲問,「來幾次了?」


    喉結上下滾動唿吸,蕭寒硯別開目光,「第一次。」


    宋知鈺沒有說話,杏眸睜圓死死的盯著他,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到蕭寒硯的聲音,「第二次。」


    「東西呢?」宋知鈺掠過他,看向了後麵的那扇窗。


    窗戶已經被關嚴實了,密不透風。


    「什麽東西?」蕭寒硯裝傻充愣,替宋知鈺蓋好被子。


    「東西放下,你可以走了。」宋知鈺不願和他多說什麽。


    「什麽東西?我不知道。」蕭寒硯咬緊後槽牙,抵死不認。


    炭盆邊氣流擾動,帶起了不少火星子,將屋內烘烤得很熱。


    宋知鈺長睫輕顫,雙頰被烤得通紅,臉上沒有什麽表情,就這麽死盯著蕭寒硯。


    良久,蕭寒硯咬牙從懷裏掏出幾張紙放在了桌上。宣紙被對摺了好幾次,邊已經有些卷了。


    「落落……你不能這麽對我……」蕭寒硯聲音哽咽,眸中泛起了淚花,「你不能什麽都拿走,總得……總得給我留點什麽……」


    宋知鈺喉頭一緊,他撇開目光,聲音很輕,「但這本來就是我的東西,不是嗎?」


    蕭寒硯似若未聞,自顧自的開口,「你對盛雨航好、對周徹安好、對蘇霖也好,為什麽偏偏對我這麽苛刻?連幾張紙都不肯留給我?」


    「落落,我不是聖人。」


    對盛雨航好是因為受了盛雨霽的囑託,不想讓盛家唯一的血脈出事。對周徹安好是因為自小的情分,以及周徹安對他好。對蘇霖好是因為他是表哥,會護著他。


    對所有人的態度宋知鈺都能說出來原因,但唯獨對蕭寒硯,他不知道自己該用一種什麽方式去對待。


    宋知鈺一直很清楚,他對蕭寒硯的態度時好時壞,有時候想到應州慘案會遷怒於他,有時候會因為他的態度而對他很好。


    在宋知鈺看來,他自己才是那個喜怒無常的人,會因為自己的情緒而去遷怒他人,但他沒辦法說服自己。


    宋知鈺喉頭一緊,啞聲道,「你走吧。」


    蕭寒硯沒有說話,靜坐在床尾,無聲的表達自己的反抗。


    「你說過會聽話的。」


    「你都不要我了,聽話有用嗎?」蕭寒硯抬頭。


    躍動的燭火照映在他臉上,加深了臉部的輪廓,蕭寒硯的臉一邊在光明之中,一邊隱藏在黑暗裏,黑沉沉的眸子微微閃動。


    宋知鈺避而不答,「如今沈問動作頻繁,你還坐得住?」


    「你都不要我了,還擔心我做什麽?」蕭寒硯嗓音微顫,夾雜著幾分不相信。


    手上的動作微微停頓片刻,宋知鈺冷靜道,「比起你出事,我更希望死的人是沈問。」


    屋內靜得可怕,隻剩下炭盆滋滋作響。


    蕭寒硯身形僵硬,臉上有傷心、失望、決絕,是宋知鈺從未見過的表情。


    不知過了多久,他突然起身,翻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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