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潭沉思片刻,「如果你要走,我可以想個法子。不過這件事,是你自己所成,與我無關。」


    席墨素知他秉性,訝異之下又揚了眉梢,「是,徒兒絕不會讓人知道的。那請問我的親親好師父,你想到的又是什麽奇門妙法啊?」


    江潭便道,「太陽穀唯準青鳥一脈通過,甄別之要即為碧血。我可造出一物,與之氣息混同。貼身佩戴,入穀無虞。不過此物易於損耗,成品大概不會超出五件。」


    席墨怔怔將人瞧了半晌,忽然有些惶惑起來。


    「師父,你是認真的嗎?」他一雙大眼睜得滾圓,「如果這法子可行,那都不必屠龍,曲矩長老他們沒準早將宗主一套帶走了。」


    江潭也是一怔,「他們去屠龍了。」


    席墨心中一塞,是了,這本就是個秘密行動,江潭並未牽涉其中,而今怕是連那四人的具體死因為何都不得而知。


    一口氣登時噎在嗓子眼兒滾不出來,冥冥之中,他心窩子裏卻似擠出了幾絲涼颼颼的預感。


    說不定這次,自己真的要去會一會那禹靈君了。


    這般想著,席墨便伸出爪子,毫不客氣地將江潭雙頰一捧,裹到了近前,垂眼端詳,「師父,讓我猜一猜,你到底是何方神聖?」


    江潭脖頸微揚,隻道,「放手。」


    席墨乖乖收了手,麵上笑意再也遏製不住,「師父師父,你可真是個絕無僅有的大寶貝。」


    「嗯,你想好了麽。」


    席墨腦子裏隱隱有了計劃,當即斂首道,「好,聽師父的,就從太陽穀走。」


    江潭點了頭,俯身抽開一卷楮皮紙,一言不發地在桌麵推展。


    席墨自將桌角那尾蕉葉硯握了,主動研起墨來,「師父要畫地圖了麽?」


    「嗯。」江潭將空白的紙麵盯了一會兒,若有所思道,「此去可攜鹿蜀同行。乘於其背時,屏息不動,則如銷聲匿跡,利於潛行。」


    席墨不由莞爾,「我隻知道鹿蜀的歌聲動聽,連妖怪聽了都會昏厥。未想它還有如此妙用啊。」


    他琢磨一迴,暗道自己見過的鹿蜀,好像就是關在外聞峰那一隻了。


    便定了心,想這就算一舉兩得,正巧還能探個新鮮,看那邊的形式現在究竟如何了。


    第二日一早,席墨別了江潭,直向外聞峰而去。


    他還記得上次的路,準備先往太華殿走一趟。隻過獵雲穀時偶一瞥眼,恰在一片斑斕如虹的鴨掌楓間,捉見一隻雪鬃靈獸對影顧盼。


    再定睛一瞧,這泉澗中的獸影雙耳各別一串蕃艷的連珠花,身披虎斑,猩紅的長尾一甩一甩,很是悠然自得的模樣


    ——正是他要尋的那隻鹿蜀。


    得來全不費工夫。


    席墨縱身而下,千秋入鞘,輕輕巧巧落在澗邊,朝對岸笑了一笑,「既然有緣,不如同我走一遭吧。」


    那鹿蜀聞言即怒,哪裏肯依。眼皮一掀,耳梢一豎,撩起蹄子折空一躍,夭矯靈妙地調了頭去,正與樹後繞出來那人撞作一團。


    連珠花揚了滿天。


    鹿蜀率先蹬了起來,咬起地上趴著那人,刺斜裏一拋,卻是穩穩承在背上,轉朝林子深處跳踉而去。


    那人褡褳般晃了幾迴,才得空支起手臂,昏頭暈腦往後一望,立即給它鬃毛揪住了,「停!別跑了!」


    鹿蜀吃痛,嘶鳴一聲撅了步子。


    那人就從鹿蜀背上滑下來,衝著席墨招了招手,「席墨哥哥!」


    席墨已至近前,看著那雙俏麗杏眼,不由一怔,「沛兒?」


    喬沛現在看上去,頗有幾分初見時的影子了。


    她露出笑容來,卻是壓低了聲音道,「快過來,一會兒窮奇就來巡山了。」


    席墨跟著躲進一叢密匝匝的楓葉裏頭,安心聽她絮叨起來。


    喬沛在這穀中,已偷摸徘徊了三日。


    原龍塚事畢,她思索再三,便提出以在後山修行為封賞。然而到了地方,才知道席墨已經跑到主峰去了,簡直欲哭無淚。


    自此就住在那柴園子裏,與老伯相依為命。


    直至一個月前於馬蹄泉邊垂釣時,自個兒倏然開悟,方才算得入道。而這一出關,便被老伯送迴了外聞峰。


    席墨頷首,「這麽巧嗎,我也是差不多一個月前入境的。」


    喬沛一噎,「……不對,你這是什麽速度啊?!」


    「是不好的速度,盡量別學。」席墨轉看那鹿蜀道,「所以這隻怎麽同你走到一起去了?」


    喬沛眼見外頭黑風盤旋,一把按住鹿蜀那根不安生的尾巴,這才惴惴道,「我迴來之後,聽聞九州遭難,想看看還有沒有出行名額,就發現外聞已經進入戒嚴期,一般人壓根出不去了。」


    自將那尾尖細毛捋了幾捋,聲音又輕幾許,「那我想了好久,還是準備悄悄跑路,又想蠢鹿也想迴去,幹脆一起走好了。為了方便,我們就結了靈契。」


    放了尾巴,又似有所憶道,「剛入派那時,我就將蠢鹿放過一迴。結果它沒跑對,又被捉了迴來,罪責還都給餘師兄背了。」


    說著鼻尖泛了酸意,「師兄那樣好的人,怎可能說沒就沒了呢。我,我還是不信的……」


    席墨點點頭,「我們也懷疑那崑崙冰棺有點問題,或許還真有得救。」


    「真的嗎?」喬沛抹了抹眼,「有得救就太好了。外聞這幾日動盪,就是因為師兄和餘懷長老都不在了。聽說我們峰主實在氣不過,已經打算另起灶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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