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蒙將席墨審視一道,正要開口,卻聽寧連丞笑道,「師尊,龍門陣這便擺起來了麽?」


    「可不是。」掌門樂出了聲,「看破不說破嘛哈哈哈!」


    寧連丞噙一縷笑意,抽出自己的知寒劍來,「此去竹院尚有十裏,事不宜遲,諸位……」


    「麻煩。」崔仰晴斷道,「有事就在這裏說吧。」


    言罷便往正堂走去,留下一圈人麵麵相覷。


    「仰晴!你當真是在用心歡迎為師嗎?」掌門高聲道,「今日接連打了兩場,再遭不得埋伏啦!」


    「雖說是三院之一,今時亦為淑女閨閣。」 蘇蒙仍有所顧忌,「修習即無俗世之妨,私禮仍不可害。」


    「人家都不在乎了,要我們進就進吧。」曲矩倒是一臉釋然,「我經常找小雨玩兒呢,她也從來沒提過這檔子事。」


    席墨想,怕是你從來沒將自己的侄女當女子看待過吧。


    這便乖巧道,「方才師尊與曲矩長老是在院中談事,現今日頭正暖,不如也同前時一般隨意落腳。」又放小了聲道,「我頭還暈著,正好還想曬曬太陽呢。」


    「曬!」掌門一錘定音,當先跨入院中,「就去你師姐那片木樨林子裏,保管曬得你又香又暖和。」


    「好啊。木樨花的味道可好聞了。」席墨道,「現在這個時候,作花脯可能不行,用來釀酒倒是不錯。」


    「瞧我乖徒,心靈手巧。」掌門頗為得意,還要誇口,就聽曲矩應道,「是啊,當年那無遜酒可算得一絕。可惜沒喝到幾口,都被那群兔崽子搶光了。」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這樣吧,一會兒說完事兒小墨留下,邊曬太陽邊摘花兒,攢足一罈子,釀上了再走。」掌門言之諄諄,「埋了好酒,等你們迴來一起喝,也算給我留個念想嘛。」


    又拍了拍手邊那木樨樹,頓然一笑,「作為師父,隻吃飯菜哪管夠,可不得把全套都來一遍嗎?」


    席墨頷首,「好說,但這是師姐的林子,也要她首肯了才行。」


    崔仰晴的聲音就從背後傳來,「你隨意。」


    席墨後背一寒,隻道,「多謝師姐。」


    「你看你師弟笑得多開心啊。」掌門滿意道,「我就知道你們仨能處成和和美美一家人。」


    言罷,那邊寧連丞已擺好六隻蒲團,一副拭目以待的模樣斂袖相迎,「師尊,請。」


    掌門落座,握拳一咳,總算言歸正傳。


    道那擺陣之意,即是聲東擊西。


    外言將於東海畔起一大陣,教魔宗之人再難破陣取符。


    因作龍門虛談,又以八家為鱗,兩家為眼,故為龍眼的揚州崔家與冀州蘇家落得重中之重。


    清虛弟子明麵上遊走五州之間布陣,實則由青州據點遣人,秘密朝西崑侖進發,屠龍除障,爭取弄到星符,扳迴一局。如此這般,既教魔宗收斂,又有了聲明立場;否則一眾妖人自詡厲害,肆意妄為,壓根不將仙派放入眼中。


    那精通陣法的臨淵宮主並不知曉何謂龍門大陣,想必也坐不住要來探風。倘能藉此將其牽絆,也算分散了崑崙三分兵力。


    「我都想好了,放咱金童玉女一北一南鎮著,魔宗定然會被迷惑,以為我們真在搞什麽大動作。到時候你們甕中捉鱉,就當練手,也不算荒廢了功夫。」掌門慈愛地望著雙璧,「怎麽樣,是不是輕鬆又寫意的旅程?如果實在無聊了,還可以研究一下赤星到底是怎麽迴事兒……能順道將我們見虛子押迴來就更棒了。」


    又笑眯眯道,「不過連丞啊,這次你先陪仰晴南下。待蘇小蒙布置好了,再看進一步安排吧。」


    寧連丞頓了一頓,似乎鬆了口氣,這便笑著稱是。


    「那小墨,你跟著一道去揚州轉轉好了。」掌門轉看垂眸沉思的少年,撚須而笑,「望你此去得逢造化機緣。若恰能悟道,叩開境門,便是再好不過。」


    席墨掩去眼底異色,微笑道了聲好。


    眾人隨後商定,明日卯時於蓬萊港相見,這才紛紛起身暫別。


    「哎,怎麽不走啊?不會真要留這兒摘花吧。」掌門頓時一臉慨然,「為師同你開玩笑吶,要摘也不能摘我們崔家的花兒不是?」


    「師尊所言皆是。」席墨應道,「需留個念想,又不好作壞師姐的樹。那總要想個法子吧。」


    他忽而抬眼一笑,葳蕤生色,「師尊可喝過桃花釀?後山有丘稱積石,上有桃樹,秋華春實,花果皆可入酒,滋味如雪清冽,一如蜜甘醇。」


    聞言,連曲矩也迴了首,投來一注神往的目光。


    「聽是聽過,但這桃兒還真沒嚐過。」掌門十分動容,「不過你這麽大老遠跑去,來不來得及啊。這太陽都快落山了。」


    「來得及,但迴不來了。」席墨眨了眨眼,一派純摯,「而且那邊離外島更近。既然明日出發,就不走迴頭路了。」


    「嗯?那酒怎麽辦?」掌門眉頭一皺,暗覺不對。


    「後山鍾靈毓秀,酒釀埋於彼處,正得生氣薰陶,風味更加豐富。」席墨對答如流。


    「……哈,我算弄明白了!這是要走,捨不得小江長老,還得特意去道個別啊?」掌門揶揄道,「乖徒兒,真看上了就說,為師替你把人弄過來,也省得你兩頭跑嘛!」


    席墨耳尖微紅,笑意愈甚,「師尊說哪裏話,師父那性子,怎可能說來就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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