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墨被他的邏輯征服了,「不是。」


    剛跟著下樓的董易就磨蹭到席墨旁邊,「得,小天才又魔怔了。」他摸出扇子搖幾下,「你看看,對上溫小哥,和你對上師父一個樣。」


    席墨微笑以對,「我哪裏是他那樣的。」


    丁致軒仍在控訴,「知衍哥哥,


    你怎麽變成這樣了。」


    溫敘隻露出一雙淡漠無波的眼來:「你話真多。」


    丁致軒就又「哼」了一聲。


    董易加快了扇風速度,「不好,今天斷袖看多了,怎麽覺得他們在打情罵俏?」遂自個兒檢討了一下,「我要好好洗洗眼睛了。」


    「洗眼睛哪裏夠啊,二哥還是洗洗腦子吧。」 席墨繼續微笑,「現在事情一清二楚,我師父可不是斷袖。」


    董易不甘示弱,「那你是,你剛還說自己是。」


    席墨反唇相譏,「你才是。別人都想不到斷袖,就你想到了。」


    董易嗬嗬一笑,「別人想到了,就是不說而已。」


    曲時雨個暴脾氣耐心差不多耗盡了,「煩死了!走了走了!該迴哪兒的迴哪兒!站在這裏磨磨唧唧的餓死了!」


    餘數啪地一聲打開檀香扇,依舊一派翩翩風度,「不如大家留下來一起吃個飯。」


    曲時雨一聲冷笑,「呦嗬,你現在又待見我們了?剛才說要留下來湊一桌的你推三阻四。」


    餘數就笑,「剛才你們哪裏是誠心要吃的樣子,不都說好了是來堵人,啊不,是來等人,等到了就走麽?」


    眼看著一層場地開闊,是真的要打起來了。


    席墨清清嗓子,乖巧道,「師兄師姐抱歉,我要迴去給師父做飯,不能留下和大家一起了。」


    曲矩就將人一拎,「我忙著見阿格,吃不下了,走走走。」


    溫敘道,「等等,一起走。這裏人好多,待不下去了。」


    丁致軒尤為不滿,「知衍哥哥就是在嫌棄我!」


    曲時雨一拍欄杆,「別吵了!見諸峰的都一起走,誰稀罕你們主峰的飯!」


    一群人轟轟烈烈地離開,給主峰一眾人等坐實了「見諸亂舞,奇葩傳世」之說。


    席墨坐在曲矩的青釜中,百思不得其解,「長老為何要選一隻釜作法器?」


    曲矩滿是滄桑的臉上就終於顯出一絲笑容,「你等著,我給你演示一下。」


    然後他切身實地教席墨領會了什麽叫做「悔不當言」。


    那青釜失了他的刻意掌控,在萬尺高空被氣流吹得有如輪轉。席墨麵色慘白地瑟縮在瘋狂旋轉並奔似脫韁野馬的釜中,覺得自己好似一枚豆莢般無助。


    他看著對麵坐擁雲天敞懷大笑的曲矩,眼淚真的要下來了。


    等到落地的時候,席墨隻覺自己的內髒已經攪成了一團。他四肢皆是軟的,好容易從那釜裏爬出來,就被曲矩一掌打癱在地。


    曲矩是很開心的。


    「小朋友,多謝你!我現在感覺好多了!」他深吸一口氣,還想繼續拍人肩膀,一揮手卻是落了個空。揉著腕子四下裏那麽一打量,就見釜下伸出一隻顫巍巍的小手來,「……長老……客氣了……」


    第29章 雪滿長安道


    席墨與曲矩在馬蹄泉畔告別。


    曲矩收了青釜,忽想起什麽,從懷中掏出隻帕子來,「小朋友,這個拿好,替我還給你師父再道個歉,改日我請他喝酒。」


    席墨壓著還在攪動的胸腔,一時也不知是慶幸還是憤懣,卻是微喘著笑道,「師父不喝酒,也不生氣。真正生氣的是阿格姑娘,長老要好好哄哄啊。」


    曲矩眉間略染憂愁,隻點頭道,「若我能與阿格重修舊好,當是少不了你這個小媒人的功勞。」


    席墨目送曲矩沒入樹叢,方才轉身往千碧崖走。


    他將那帕子握了一路。入得洞府卻是不見江潭的影子。


    想著這人大概又是去溪穀了,席墨靜下心來,去小井邊汲了半桶水將帕子洗了,往外頭晾的時候一瞥架子,見那砂梨沒了,便笑了起來。


    江潭迴來的時候,不覺席墨麵帶笑意地將自己盯了一路。


    「師父,你看。」小孩香噴噴地偎過來,仰著白生生的臉蛋將人堵在了大桌前。


    江潭不知他為何忽然擠在身邊,見著一塊帕子托到麵前時,不由一頓,沉吟片刻,也不知該說什麽,卻是抬了手來摸了摸他的頭。


    這一次的觸感無比清晰,不止唿嚕了頭髮絲兒,還切切實實地壓到了頭皮。席墨隻覺一道霹靂在肋下炸開了花,沿著脊椎一路竄上去,轟地一聲在天靈蓋兒爆開,整個人都懵了。


    整個人也酥了。


    他迷迷糊糊將頭伸過去,想要江潭再撫弄幾下,江潭卻收手了。


    「師父……」


    江潭看著他。


    「你……你能不能……」席墨咬牙道,「再摸摸我?」


    江潭眼中淌過一絲不可思議。靜了一瞬,仍是將手靠了過去。


    人摸一下,席墨心裏就顫一下,甚至有種忍不住想要扭腰的衝動。


    他一麵覺得自己好沒出息,一麵浸了蜜糖般,甜得眼睛都彎成了月牙兒。


    江潭看他這樣兒,就又想到自己那隻雪狐了。


    那狐狸概是與他脾性相投,極喜歡在他指。每次抖著一身皮毛眯縫著眼在他掌間搖頭晃腦,很是享受的模樣,像極了這個小徒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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