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迴柴園。」江潭也不多說,兩人這就一路進了院子。


    席墨上了藥,用幾片竹板將斷指分別夾好,邊神往道,「聽說能使靈氣,全身的骨頭斷了也能瞬間接好的。」


    「無論有無靈氣,養骨皆要花費時間。」 江潭同老伯說了事,又看席墨已經自個兒處理妥當,便道,「你歇著,我走了。」


    「長老,留下一起吃飯吧。」席墨就巴巴看著他,「反正我要開火的,做兩個人的飯總比做一個人的方便。」見江潭下意識往堂屋看去,又道,「老伯大概是苦夏體質,最近都不怎麽吃飯了。」


    江潭沉吟片刻,「罷,你坐著,我來。」


    席墨就慌了,「長老,我還有一隻手呢。」


    江潭置若罔聞,才轉了身去就被拉住袖子,一句「放手」還未出口,就見席墨格外真誠地道,「長老,弟子有一個不情之請。」


    「嗯。」


    見人狀似首肯,席墨卻猶豫起來,上下嘴皮子碰了幾碰,終是脫口而出,「不用別的,我就想喝白粥。」說完就沮喪不已,恨不能抽自己個嘴巴清醒一下。


    因他聽見江潭亦是真誠道,「沒有別的,我隻會做白粥。」


    第22章 船到橋頭還算直


    席墨有理由懷疑,江潭不僅隻會做白粥,還很可能隻會做萵苣。


    庖屋沒有萵苣卻有許多其他果菜,江潭一概未碰,隻非常實誠地端了兩碗冒尖的粥來,「水少了。」


    豈止少了,分明可以直接當飯吃了。


    席墨揉揉鼻子,露出感激的笑容,「謝謝長老!」又起身去鬥櫥底下挖出一隻獅頭方壇,將裏麵的物什撥了一碟來,「這是前陣子做的糟魚幹,味道還不錯,長老說不定會喜歡。」


    江潭嚐了,果點了頭,「嗯,很好。」


    席墨早猜到他的評價,仍是開心道,「還有一壇呢,長老一會兒直接帶走吧?」


    聽到了意料中的「不必」二字,便又眨眨眼,「長老還是帶了吧,要不接下來的話,我都不好意思說了。」


    江潭就看著他,「何事。」


    「……弟子前時知曉,參加峰門大比的名簽上……要寫師父名諱。」


    「……你可寫老伯的名字。」


    「……我想寫您的名字。」


    「……我並未收過徒弟。」


    「……我並未拜過師父。」


    「……」


    席墨努力笑道,「長老,求您了,掛個名吧。」他壓低了聲音,「我一定不給您丟臉。」


    這話說出來,他自己都不信。


    江潭明顯也不信。因為他執起瓷匙,又繼續吃起了粥,分明是要裝作什麽都沒發生的樣子。


    席墨蹭蹭鼻尖,又想哭了。他指頭尖在竹箸上劃來滑去,暗想要不要同江潭交底。反正自己種毒的事兒都傳到主峰去了,後山八成也快知道了,不如趁此機會表明自己進入大比前百的決心。


    雖然被輕鬆踢斷兩根手指的他,僅有的那點決心都像是在自欺欺人。


    可理想不能丟啊!


    「長老。」席墨鼓起勇氣,「我……」


    「刀給我。」江潭卻道。


    席墨一時沒反應過來,又聽人重複一遍,「刀給我,名字你要寫便寫了。」


    須臾之間,席墨竟以為自己聽錯了。


    若是要融影的方子,他猶豫一番還會拱手相讓。


    隻這一樣,不行。


    天塌了都不行。


    他有些艱難地吞了吞口水,「長老,能不能換一樣東西啊。」他顫顫笑道,「那把刀,對我真的很重要。沒了它我就再也睡不著了。」


    江潭見小孩忽然紅了眼眶,不由怔了。


    席墨卻果不叫人失望。烏黑的眼珠子巴著江潭就不動了,淚水大滴大滴直直砸落在粥碗裏頭,唇角還勉強咬著笑,一字字啞聲道,「求你了,長老。」


    江潭麵無表情,悄然握緊了手中瓷匙。看上去像是要吃粥,又仿佛想打人。


    然後真要打人那個就來了。


    「哭!哭什麽哭!」老伯出來乘涼,看著席墨那架勢險些要將酒壺摔了,「要哭出去哭,在這兒哭給誰看呢!」


    席墨不聲不響收了眼淚,暗道一個兩個都是鐵石心腸,水澆不開,雷打不動。


    怎麽辦呢?他認真考慮,要不下次曲矩來了,求他作師父?曲矩看著倒是很好說話,隻是到時候免不得要把江潭賣了。


    席墨就嘆一口氣,江潭好端端的為何要和這刀過不去呢?難道……他竟認得自己那恩人麽?


    轉念一想,又覺不對。因江潭那樣子,顯然對恩人沒有半分興趣,看著隻是眼熟這柄刀罷了。


    席墨喉頭犯堵,有些咽不下飯了。他偷瞥江潭一眼,發覺人還是很有胃口,一碗粥


    眼看要吃了幹淨,這就不甘心道,「長老……」


    江潭咽下最後一口粥,拭了拭唇角,起身道,「老伯,我已收席墨為徒,他以後便隨我在千碧崖了。」


    老伯吞了口酒,擺了擺手,藤椅吱吱呀呀,搖得絲毫不亂。


    席墨卻不能不亂。他生生遭了一道霹靂般,僵在當地動彈不得。


    要是放在片刻鍾前,這句話怎麽都能讓他喜極而泣,自問是否身在夢中,而現在,他卻是悲從中來。


    完了。江潭真的看上自己那短刃了。


    還有原本說好的掛名,怎麽忽然就成真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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