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從生病之後,謝霖總時不時露出這種恐懼的樣子,這比以往沉默的謝霖更讓紀淵氣憤。


    之前病中哀求他以為是互通心意,但人醒來卻又對他故意疏離,如今他還沒說什麽,謝霖卻表現著害怕他的模樣,本以為自己已經足夠體貼,卻不知又是哪裏讓這人不順!


    更不要說這次他瞞著自己,獨自一人闖進太醫院。


    那天見李屹從王府出去後,紀淵越想越不對勁,自己尋了人來調查這門藥方,發現紀常以高價藥換用平價藥材,換取利益,還有蓄兵的意圖。又正逢謝霖生病,他再去請孫太醫複診,卻發現太醫院已被紀常控製,本想從長計議,沒想到迴府卻聽到謝霖去了太醫院,急急趕去又看到你儂我儂的景象,這要他怎麽不氣!


    他是想相信謝霖,但謝霖行事卻如此詭異。


    「那你為何要調查時疫藥方?」紀淵直接發問。


    謝霖難以迴答,他不願紀淵摻和進來,如今紀淵作為唯一一個還留在京中的皇子,身份本就危險,紀常權力已經可以控製太醫院,如果又被發現紀淵參與此事,勢必會對他下手。而自己與紀淵夫夫不睦已是眾人皆知,即使真的出事,他也可以與紀淵一刀兩斷。


    但自己瞞著紀淵做這些事,又與遊筠那般親密,換做是誰都會起疑,何況是紀淵呢。


    謝霖垂眸,心裏居然有種自暴自棄的想法——便讓紀淵恨他怪他吧,隻要最後結果是好的也就夠了,他已經失去了少年的愛慕,留著這些無謂的信任又有什麽用呢?


    他剛想開口搪塞,卻被紀淵打斷:「你不必騙我,紀常要做什麽我都知道,不然今日我不會來太醫院。我隻是問你,你為何瞞我?」


    謝霖抬眼看他,往日的少年已經長成如今堅毅的模樣,憑藉自己的力量查到這一步,已經長大了啊。


    「既然殿下知道紀常所做之事,」謝霖覺得喉嚨發癢,忍住咳嗽,繼續說道,「那也該知道,這是多麽危險的事情。」


    朝中最得意的皇子蓄兵謀反,勾結掌兵將軍,控製中宮,借勢時疫,怎樣看都是天時地利人和的局麵。


    「殿下是最後一位留在京裏的皇子,當韜光養晦,保全自身。」


    「那你這樣,是保護我嗎?」紀淵有些震驚,這竟是他的理由。


    「臣往日之言,字字屬實,無論何事,臣必當先。」


    看著謝霖垂著眼麵不改色地說出這樣的話,紀淵心裏不知作何滋味,謝霖如此重複要他保全自身,竟有些往日的影子。


    可他已經不再是那個小孩,也不想總被保護在身後。


    「我不需要你這樣付出,關於江北錯誤農時和運糧遇難一事,我已派人出發探查,往後有什麽,若你真是為了我好,」紀淵一字一句地說道,「那就與我一起麵對這些事吧。」


    馬車到達王府,車廂外傳來馬夫吆停的聲音,翻身下馬,整理韁繩,瑣碎的聲音成了車廂裏唯一的動靜,謝霖長久地沉默,紀淵也鍥而不捨地盯著他看,妄想從那人冰封的麵龐上看出一絲一毫的感情。


    或許是忍得太久,謝霖實在控製不住,來自肺腔的咳嗽衝破限閾爆發出來,深藍官服的人扶著車架,瘦削的肩膀劇烈聳動。


    手帕擋不住撕心裂肺的咳聲,紀淵頓時束手無策。


    更令他迷茫的,是夾雜在咳聲之中,一閃而過,讓人無法確認的——


    「嗯。」


    【作者有話說】


    抱歉寶子們這兩天被抓去幹活了,之後會保持更新頻率的!!別放棄我嗚嗚嗚


    第0017章 共餐


    王府通常在日入時分用膳,正房側房分開吃,王爺力求借鑑,膳食不必過於複雜,隻三四道小菜,一份主食一份湯即可,至於側房更是簡單,廚房裏有什麽便讓人取什麽。


    隻是今日不同,適才王爺和大人一同乘馬車迴來,下車後兩人雖依然沉默不言,各自迴房,僕人們卻收到了王爺的指令,說晚膳要兩人一起用。


    這下可不能糊弄了。


    僕人們忙著在廚房忙活,這一邊的謝霖也在房裏焦躁踱步。


    他倒不是為了與紀淵吃飯緊張,雖然他已經挑了衣櫃裏最好看的一件衣裳,又重新將頭髮細細梳理了一邊,看著自己蒼白的麵頰,還想著要不去買些胭脂揉揉。


    但他最終還是沒去,因為在隨手一翻脈案時,看到裏麵夾了一張薄薄的紙——是時疫藥方。


    他們一直調查的東西,就這樣輕易地出現在自己的脈案裏,而上麵印著的安王印章,又紮紮實實地證明這是真的。


    若說紀常放錯了,那人雖然魯莽,但不至於愚蠢至此,而脈案是遊筠拿給他的,又是主動交與他,也隻有這一種可能。


    遊筠在幫自己。


    謝霖想起遊筠趴在自己身邊說的那句話:「問我不是更清楚嘛。」


    他有懷疑遊筠看出了他去太醫院的真實目的,但是沒想到遊筠會這樣直接將脈案交給自己。


    而謝霖現在麵臨的問題,除了要弄懂藥方背後紀常囤兵的地點,更要緊的,是一會與紀淵吃飯。


    紀淵剛和他要求,以後有事要一起麵對。那這藥方……


    謝霖猶豫,在屋裏來迴走著,心裏第一次如此混亂。


    走著走著他又嘆氣——伺候小孩可比抓人叛變難多了。


    處理政事都有跡可循,隻需推理,可紀淵的心思實在難猜,忽冷忽熱,如今又不讓自己獨自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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