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等等我——」


    「你當我傻呀!」


    「哈哈哈,你是小狗。」


    ……


    「誰的小狗?」


    「你的,程澈的。」


    ……


    他平躺在地上,大口喘著粗氣,不再追。


    那些聲音走馬燈般雜亂地在腦海裏翻滾湧動。


    也許是自己認錯了,他想。


    程澈害怕下雨,不會來操場的。


    他被雨水淋了個透,眼睛被醃得生疼,慢慢閉上眼。


    ——程澈,我說過的。


    ——我祝你。


    ——永遠自由。


    -


    賀遠川從倫敦迴來後已經二十多歲,他不再隱藏光芒,悟性高,也肯用功吃苦。


    一路披荊斬棘從名校畢業。


    迴來的第一件事是與聯繫上親姐姐一起,查到賀臨集團內部暗藏多年的灰色地帶,秘密調查兩年掌握證據後一舉扳倒。


    事成後直接將提供證據的小職員派送出國逃避報復。


    賀臨千算萬算也沒算到,最後是親女兒和親兒子將他扭送進了大牢。


    誰都不稀得繼承他的家業。


    賀遠川的姐姐叫賀瀾,是個聰明又有能力的女人,商場上馳騁多年。


    懂禮儀知進退,和賀遠川確實是一脈相承的狠,靠著多年努力累積下來的資源與人脈扶搖直上。


    從此賀瀾的人生會波瀾壯闊,她不再被看作金絲雀。


    姐弟倆年齡差距大,又都是冷淡的性子,自賀臨徹底倒了之後,二人默契地不再聯繫。


    本就沒什麽情感,未來各自安好。


    賀遠川開始靠自己創業,基本等於白手起家。


    好在他天資聰穎,也夠審視度明,凡事豁得出去,有勇有謀留退路。


    剛開始的兩年,商場上的前輩看不大上年輕人,酒是少不了喝的,他喝得也爽快,從不拖泥帶水。


    喝完迴家抱著馬桶吐,那時他沒有司機,公司剛起步,規模很小。


    喝了酒開不了車,就路邊打個出租。


    司機問:「上哪?」


    男人把自己塞上了車,忍著瀰漫上來的噁心,腦袋轉不動,憑本能說話:「我上烏海巷。」


    「烏海巷?沒聽說過。」司機說:「咱們臨錦市沒有那地兒啊?是不是記錯啦?」


    賀遠川才強撐著睜開眼,搖搖頭,又說了個小區名,司機這才啟動引擎開出去。


    晚上睡不著覺,他把自己縮進角落裏,靠著牆,學著那個人的樣子。


    這樣好像確實能睡得著。


    他也開始抽菸。


    一根接一根,有時晚上他不迴家,坐在車裏關著燈,看著大道外麵疾馳的車唿嘯而過,能一口氣抽掉一包。


    心裏有個大洞,很空,汩汩灌著風。


    不重視自己身體的結果就是喝到胃出血,經常咳嗽,眼睛下麵有消散不去的黑眼圈。


    他被喬稚柏催著去看了醫生,說是以後都不能再這樣喝酒了。


    喬父的公司規模雖然比不上業界的大企,但足夠喬稚柏和喬煥啥也不幹地吃一輩子了。


    在賀遠川最難的時候,喬稚柏和當年一樣,做了賀遠川最堅實的後盾。


    某天帶著公司職員去和商圈裏某個有名的大人物談業務吃飯,在飯桌上職員被人刻意為難,灌了好幾杯還不肯罷休。


    最後賀遠川站起來從職員手中接過杯子,一飲而盡後帶著公司的職員離開了。


    沒多久大人物的公司被人擺了一道,損失慘重。


    又過了段時間,賀遠川才知道擺了這人一道的是許久沒有聯繫過的賀瀾。


    就這樣又過了兩年,賀遠川的公司終於慢慢做大。


    賀瀾暗中給予了他不少幫助,姐弟倆在不同的領域憑藉骨子裏的才能與清晰的頭腦做得風聲水起。


    賀遠川也開始在財經頻道嶄露頭角。


    飯桌上不再有人灌他的酒,他被安排在對著門的主位,主辦方會著重考慮他口味偏好。


    但他還是感覺不到快樂,好像得了情感缺失的病症。


    越來越多的人主動來接近他,男女都有,抱有各種各樣的目的。


    也老套地遇見過送己上門的情節,也是男女都有。


    賀遠川這麽些年,身邊沒見過人,人們摸不透他的取向。


    隻知道他的無名指上戴著枚淺灰色的戒指。


    對此也有人專門對著照片研究過——應該是琉璃材質,看著不大像婚戒。


    哪有婚戒用玻璃做的?


    想要接近的人多,但沒有人成功過,賀遠川獨行獨往,一直如此。


    某次要去隔壁市考察個項目,得出差半個月左右。


    喬煥實習來了賀遠川這兒,小夥子幹事兒有眼力見,就是愛玩了些。


    臨行前喬煥準備好了行李,跟著賀遠川一塊去了隔壁市。


    酒店靠著湖,晚上從落地窗往外看。


    湖景很漂亮。


    旁邊就是架大橋,很高,比清野鎮的架子橋高得多,也長得多。


    晚上賀遠川下樓到橋上抽菸,胳膊撐在欄杆上,他朝湖麵看。


    恰是深秋,不時吹來一陣風,拂得遠處的湖麵在燈光下波光閃閃,很溫柔。


    他穿了件質地良好的黑色羊絨薄大衣,夜晚橋邊有些涼,他嘴裏咬著煙,裹緊了些。


    橋邊停了幾輛車,幾輛黑色商務,車裏關著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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