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數學集訓營很快就結束了, 清野中學在最後的全市競賽中拿到了個名次,大家都很開心。


    迴去的那天,程澈和賀遠川坐在大巴車的後排,肩膀挨肩膀, 車窗那兒拉著遮光簾。


    車廂安靜, 這些天下來學生也都累了。


    迴清野鎮的車程挺長,開始還有人會聊幾句, 一會功夫就都不說話了, 靠著椅背休息。


    就是時不時會有人像是不經意般,迴頭看後排的兩人一眼, 再默不作聲轉過身去。


    目光裏帶著好奇的探究意味, 沒有惡意。


    但程澈還是有些不自在。


    車上人多,他倆沒有牽手,手搭在腿上。


    偶爾車身動一下,賀遠川的腿虛虛靠過來,兩層布料的隔絕下是淡淡的熱。


    手碰著手,如果沒人看的話,那隻手便輕輕抓一抓他的。


    程澈感到安定。


    後半途他開始熬不住,暈乎乎地犯困。


    某人昨晚拉著他進行了一些熟練的探索教育, 到現在還手腕發酸。


    始作俑者把身子朝他這邊遞, 程澈的腦袋隨著車的行駛一滯一滯, 最後還是滯到了賀遠川的臂膀上。


    那種探究的目光又來了。


    愛看看吧,程澈閉上眼。


    無所謂了。


    一幫人迴清野鎮後,廖老師終於打聽到了大概, 既激動又不知道怎樣開口。


    他剛接手這個班時便聽講班上有好幾個刺頭, 最大的莫過於這個賀遠川。


    作業不寫上課不聽,好打架, 還請不著家長。


    老廖當時就兩眼一抹黑,本想指著這屆能評個職稱,這下是徹底沒戲了。


    沒想到突然有一天,這個最大的刺頭他改邪歸正,從良了!


    礙於賀遠川寡言淡漠的性格,廖老師欲言又止數次,最後還是選擇不過問。


    隻是在迴去後的某一天,把賀遠川叫到辦公室,問他需不需要往前坐一坐。


    賀遠川拒絕了。


    小城的孩子沒有兜底的巢,高三一年至關重要。


    他若到前排去,自然會有人被調到後排來,座位就這麽多。


    沒那個必要。


    貼吧和超話裏關於賀遠川的那條帖子還時不時會被頂上來,下課後的窗外經常看得見陌生麵孔。


    青少年的好奇心大多簡單純粹,隔著教室遠遠看一眼,不多做打擾。


    也有青澀的學生拿著信和東西來送,對此賀遠川一律不收,問就說有喜歡的人了。


    於是大家又開始猜這個人是誰。


    日子過得快,因為今年新年過得晚,下半學期也短。


    程澈和賀遠川雖是沒有坐同桌,但每天放學都雷打不動地一起走。


    有人時分開站點,沒人時就肆無忌憚地在巷子裏牽手,接吻。


    喬稚柏和秦禕還在一起坐,每天嚷嚷著不想再去補習班了,和穩紮後排的王杉劉俊他們幾個人依舊上課傳零食吃。


    這種時候喬稚柏便嘆氣說:「學霸不在這兒坐了,我又多拿了一份。」


    賀遠川垂眸轉筆。


    集訓營後他不再睡覺,上課開始認真聽講,作業每天都寫,下課時也拿出試捲來做——他和程澈一起去買的。


    對於賀遠川控分這事兒,喬稚柏在家裏無能狂怒了三天,給賀遠川打了數不清的電話,直到被拉黑才老實。


    他無法接受一起長大的髮小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欺騙了他十來年這件事。


    精神恍惚了好些天,小柏同誌又自己調理好了——


    自己以後可以抄賀遠川的作業了!


    喬稚柏看了他會,冷不丁說:「你現在看起來和程澈一樣。」


    「是麽。」賀遠川淡淡說,目光越過幾人,看前排正中間背部挺拔的男孩。


    「嘖——」喬稚柏摸下巴,探頭仔細打量:「感覺長得也有點像了呢,真奇怪。」


    賀遠川伸手推那張湊過來的娃娃臉:「別煩。」


    「你最近吃什麽了,老上火。」


    喬稚柏收迴腦袋,開不著調的玩笑:「嘴角邊又破了,小夥子你火氣挺大,憋得啊?」


    「滾。」


    罵得罕見的有點底氣不足。


    好在喬稚柏心大,完全沒聽出來,挨罵也美滋兒的,一扭頭又找秦禕說話去了。


    在春天穿薄衛衣的那幾天,趕在周六,兩人去清野鎮最西邊的花鳥市場買了些花種子。


    他倆挑挑選選了很多花,各種顏色的都有,都是好打理的,平時他倆要是不在,劉姨也能幫著澆澆水,修剪起來不那麽麻煩。


    臨走時見旁邊最拐角的店鋪門口有一排淡紫色的花,花朵密集,看起來像一團團的棉花糖。


    程澈看了兩眼,賀遠川便去拿。


    一問花名,原來叫「落新婦」,耐寒且花期較長。


    於是兩人又空出點手,帶了點棉花糖花迴去,到家後蹲在小花圃那裏栽。


    拿著小鏟子勞作半天,程澈累得腰酸,賀遠川笑,叫他到一邊坐著去:「我來弄。」


    程澈不幹,眉毛擰起來,手叉著腰:「你笑什麽?」


    「不笑了。」話是這樣說,嘴角還是揚著:「一家有一個腰好的就夠了。」


    程澈彎腰從花圃裏抓了把土,揚了這個臭不要臉的。


    「誰跟你倆一家。」


    「我倆。」


    「誰跟你倆,」賀遠川站著給他揚,程澈揚完也笑,抬手去撣賀遠川頭上的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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