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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爸在廚房裏和刹車的一番談話,算是對於自己前半生的一番醒悟,不知是否為時已晚。


    都說女兒是老爸上輩子的小情人,我卻覺著,孩子應該是老媽上輩子的戀人。前世嗬護不當,顧不得周全,所以這輩子恨不得心肝脾肺腎都挖出來交給兒女。同時,父親在家庭生活中所付出的精力,與之相比,就相形見絀了。我看不得老媽在家裏忙前忙後,恨不得化作貼身小棉襖,買吃的買穿的哄老媽開心,她這番迴外婆家,隻要她自己覺著開心,我都甘之如飴,沒有二心。


    而老爸對於這件事,隻會動動嘴皮子,嘴上說什麽要對女人好,實際行動上半分不見改變,更為甚者,在家庭瑣事中,他不想落得下風,明明是自己有錯在先的小事,非要說是老媽上綱上線,最後上升到尊嚴高度,大吵特吵。原本以為他不懂,卻原來是心知肚明,就是不肯先低頭認錯。


    我不想成為老媽一樣,半生操勞還落不得好的女人;也不想找一個和老爸似的婚前百依百順、婚後做天和尚撞天鍾的男人。他們在婚姻上,對我樹立的完全是負麵形象,因而我對婚姻誠惶誠恐,對愛情也捎帶著心存芥蒂。這些話一直壓在我的心上,無處排解,如果真的和他們和盤托出,恐怕又要在家裏掀起一番血雨腥風。


    在我的記憶裏,老媽原本是個溫柔體貼的小姑娘,說話柔聲細語,變著法子做著美味的料理給我們品嚐;而老爸曾經也是個瀟灑浪漫的小夥子,喜歡收集茶壺擺件之類的小物件,一個個擦好放在客廳的架子上,對著老媽如數家珍。


    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如今,老媽嫌棄架子上落的灰塵老爸不去擦拭,而老爸則嫌棄老媽對著家務上躥下跳,吆五喝六。前幾日覺著,在愛情方麵,有了醬油這一對情侶作為榜樣,才能讓我對愛情還能夠心存幻想,敢於為了自己的真心奮不顧身。今日想著,隻怕是婚姻太難,每個人都不得已在泥沼中步履蹣跚,渾身泥濘。


    我歎了口氣,算是懂了大人們的難處,對於他們的怨,煙消雲散了。


    “要不然,”刹車這個狗腿子,在裏麵獻計獻策道,“和伯母發消息說,再不迴來,寶貝閨女就要被別人給騙走了。”不知是故意開玩笑緩解氣氛,還是真的有如此想法。


    “哈哈哈,”老爸在裏麵爽朗地大笑起來,“這倒是個好辦法,值得一試。”


    “咳咳,”我提著貓包走了進去,順手把剛才虛掩的門,給關了起來,“你們在說什麽呢?”


    “沒什麽沒什麽。”爺倆一致搖頭,不約而同。


    “快把本尼給帶走吧,別在這裏教壞我老爸了。”我哼哼著把貓包遞給刹車,本尼在屋子裏轉悠了一圈,不敢往灶上跳,隻能束手就擒,被刹車給抓著後脖子,放進了貓包裏。


    “我這個長輩好奇一下,”老爸打開門,讓空氣流通,“你們是誰先追的誰啊?”


    “當然是我先追的。”刹車笑道。


    “咦,你這麽優秀,我還以為會是我家閨女主動呢。她以前和我說啊,她要是有喜歡的人,一定會撒丫子追上去,不能讓他給跑了。”


    “要是她肯先追,我這頓飯,估計早就吃上了。”刹車微笑著看著我,果真真是個腹黑,斯文敗類。


    “這不是我追了他,他沒發現麽,我也沒追上麽?”我一邊說著,一邊推著刹車往門走去,“走了走了,再不走就沒公交車了。”


    “人家開火車啊,你追不上?”老爸遙遙地向刹車揮手,“小程啊,下次再來看我這個糟老頭子啊?”


    “一定一定,下次再來叨擾。”刹車站在鞋櫃邊,穿上鞋子。


    “再見。”我機械地抬起手臂,和他打招唿。


    “你這臭丫頭,也不送到樓下去,看來是我這個老頭子沒教好啊?”老爸作勢,雙手抱臂,臉色不善,故意埋怨我。我得到首肯,連忙穿了鞋子,送刹車出了門。


    “你什麽時候追了我哦?”刹車提著貓包,搖搖晃晃,本尼在裏麵嗷嗚嗷嗚地撒嬌。


    “轟趴的時候。”我底氣不足,說話和蚊子叫似的。


    “哦,你那是追我啊,我還真沒看出來。”刹車聳了聳肩,歎息道,“還好我踩著刹車,對吧。”


    “啊呀你好討厭啊,我就給你取了個外號,放在心上這麽久啊?”我被他說的,不好意思的哇哇亂叫起來,“你不也給我取了外號麽,我們兩扯平,扯平!”


    “好,你說扯平就扯平了,我不是那麽小氣的人。”他就是這麽小氣的家夥,哼,“下次再來找伯父喝茶啊。”


    “喝什麽茶啊,你是喝了迷魂湯吧你。”我打了他一下手臂,“你以為我家大門常打開,開放迎來等你啊。”


    “是開放懷抱等你。”刹車笑嘻嘻的,拉著我的手走完了最後幾節樓梯。我們走到樓底,打開大鐵門,外邊月朗星稀,氣候宜人,“這麽多茶壺,我可不得一個個來嚐嚐區別。”


    “美得你。”我嘟囔著,張開雙臂。


    “怎麽著?”


    “你不是要抱抱麽,來吧。”我一臉視死如歸。


    他放下貓包,半蹲著身子,小鳥依人地鑽進了我的懷抱,我拍拍他的後背,頗為慈愛。


    “別這麽抱著,像抱著我奶奶。”刹車脫口而出,一點兒求生欲都沒有。


    我推開他:“我不是你奶奶,我是你姑奶奶。”


    “我錯了我錯了。”他站直了身子,伸手一攬,把我抱在懷裏,他的溫度隔著棉布,透到了我的身上,暖暖的。我安心地將臉靠在他的鎖骨上,伸手環住了他的腰。比起親吻,簡單的擁抱更讓我有安全感,我們兩就這樣擁抱著,仿佛從心裏散發出明亮的光。


    我的手漸漸下移,隔著牛仔褲,扭了一下他的屁股。


    “采花大盜輕薄於我,吃我豆腐。”刹車一邊懊惱地說著,一邊低頭在我臉頰上給了個香香,“我不可不能吃虧。今天口感很好,豆腐一般。”


    “湊流氓。”我雙頰緋紅,快要變成鐵板豆腐了。今日我在家待了一天,沒有化妝,當然口感不一樣了。這麽想著,我趕緊從他的懷抱裏掙脫,不知道老爸會不會在樓上偷偷看我們,“快滾快滾,到家後記得給我發個信息。”


    “好嘞!”得到了好處的刹車,像是一個買了新玩具的小屁孩似的,拿起貓包,腳步輕快地跑了,往前走了幾步,迴頭和我揮舞著手臂,再往前走了幾步,又迴頭和我告別。


    真是個戀愛中的少男。


    我嗤笑一聲,捂著臉,蹦蹦躂躂地往樓上走去。


    迴到家,我踹開門:“我迴來了。”


    “寶貝,小程迴去了咯。”老爸最擅長的就是不過腦子的明知故問,比如下午兩點發個信息問我吃過午飯沒有、比如我在吹頭發的時候問我洗好澡了沒、再比如我出門丟垃圾問我貓砂倒了沒有,這些純屬沒話找話的行為,讓行事利落別無二話的我和老媽都十分生厭。


    “是啊,迴去了。”我好脾氣地迴答道。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老爸就開始叫我寶貝了,大概是從黑狗被領養迴來之後吧。其實小時候都是被叫名字長大的,絲毫感受不到他們對我的疼愛。


    “大晚上的不會有什麽危險吧。”


    “一個大男人,能出什麽意外。更何況,手上還拎著貓呢,萬一有什麽歹徒,就把貓放出來,撓他一臉。”我開玩笑道。


    “我和你媽打電話了。”猝不及防的,老爸說道。


    “啊?”平日裏就是微信群裏發一兩句話語,這次倒是按捺不住,放下了毫無價值的尊嚴,率先打破了冷戰的氣氛。


    “小程教我的呀,我和你媽打電話說了,你們兩個正在交往,人,我看了,還算是滿意,就差你老媽首肯。我這番話呀,就是讓她快點迴來,要不然女兒真就不明不白地跟人家走啦。”


    我受寵若驚,迴答道:“說起來,我還以為你會難為一下他呢。”


    “哪天他提著酒肉,作為毛腳女婿正式上門,我可是要好好難為一下他,非得把他家世身家都聊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才能放他過關。”這句‘毛腳女婿’是魔都土話,小時候有一次老爸和我解釋說是,男人像大閘蟹一樣橫行霸道,腳上都是個毛;另一次幹脆說是女婿上門要帶螃蟹,所以叫做毛腳;還有一次說是男人毛手毛腳,因此得名。反正老爸口中的話語,就要左耳進右耳出,沒有幾句是正兒八經的。


    後來大了,我去查了網頁,才知道毛腳女婿一詞來源於與西遊故事裏的豬八戒。因為豬是笨豬,西遊裏高老莊老鄉把豬八戒的“笨”形容是‘毛手毛腳’,而八戒又是高老莊裏的上門女婿,因而流傳下來,把初到女方家中顯得拘謹的男方為“毛腳女婿”,暗藏了一份“準”女婿的意思。


    “今天嘛,就客客氣氣地放他過門,免得一開始就覺得前有狼後有虎,給嚇得下一次不敢再來了。我這是為你著想啊,好不容易找到個男朋友,可別丟了。”


    “啊呀,丟了再找一個迴來就行了。”我打著哈哈,在老爸還沒反應過來前,溜進了廁所,打開花灑,喊道,“不聊了不聊了——我洗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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