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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六點,我們就被油門挨個敲門叫起了床。我和醬油睡意朦朧地整理了行李箱,便披頭散發地坐在一樓大廳裏等發車。


    木魚花是最後一個到的,她畫了精致的淡妝,整個人像一朵新鮮的蘭花,散發著勃勃生機。油門大概是埋怨了她幾句,又很快被順毛,美女的魅力就是大。


    等我們上了車,油門給每個人都發了早點。我還沒睡醒,抱著早飯就去夢周公了,等再次醒來,發現我哈喇子已經留在了車窗玻璃上。而木魚花呢,正戴著三角鐵耳機聽著音樂,用kindle看著電子書,整個人像一副畫一樣。


    木魚花並非一直一個人坐,偶爾味淋會跑到她位置旁,竊竊私語式得說著什麽,逗得木魚花一會兒咯咯笑,一會兒拿小粉拳打味淋一下。


    而我呢,像個半老徐娘,利用手機屏幕反光窺屏。關注他們實在無趣,我和醬油達成默契,兩個人用ipad看電影,是一部最近很火的低分愛情片,我和醬油一邊看著一邊吐槽,倒也有趣。


    等到了十點多,電影結束,我有點暈車,兩人便各自補覺。前一次醒來的時候是過收費站的時候,窗外一片霧氣蒙蒙,隱約可見山坡上坑坑窪窪的黃土。那時候,小巴音響裏在放齊秦版本的《張三的歌》,好像是刹車選的歌。


    “我想飛到遙遠地方/看一看/這世界有多麽荒涼”


    風鈴輕輕地跟著唱,側臉純淨地像剛入學的大學生。美人在骨不在皮,她與木魚花那種第一眼的美不同,是一種歲月沉澱下來的恬靜美,一行女生,環肥燕瘦,她獨拔頭籌。油門追了她這麽久,都未曾走進她的內心,也許是一個動、一個靜,不那麽合適吧。


    我動了動腿,換了個方向,又睡著了。第二次醒來是中午,行駛到高速休息區的時候。上車睡覺,下車撒尿,我上完廁所,恍惚地洗著手,一抬頭不出意料地看到自己亂蓬蓬頭發,嗬嗬傻笑幾聲,才用手抓了個馬尾。


    來到休息區食堂,我和醬油合力消滅了一隻烤雞和兩碗雞蛋撈麵。手擀麵對我這個南方妹子來說有些粗曠,麵特別勁道,粗細不一,少了機器流水線上整齊劃一的冷漠感,非常熱情地進入了我的胃。吃完飯,我開始東瞧西看,食堂門口坐著形單影隻的幾個中年人,低頭吃著泡麵。


    “那是跑長途的師傅。他們大半年都耗在水泥公路上,逢年過節才能安心地坐在家裏吃飯喝酒。”刹車告訴我,我不知道他是怎麽看出我的疑問的,也不知道他為何會識別他們的身份。


    我凝視著長途司機略彎的背脊,感覺到一種有別於青春愁緒的、厚重的蒼涼。


    腦中想象那樣一幅畫麵。


    無盡的灰色公路,一直蔓延到天際。


    路兩邊的樹木幾乎一成不變。


    來自黃土高坡的風卷帶著細碎的塵埃。


    輪子碾過水泥大路發出磨人的聲音。


    我以前覺得,路是死的,人是活的。現在突然覺得路是活的,人半死不活。坐在鐵皮車輛之中的我們,就像是一條履帶上的商品,被源源不斷地傳向遠方。我舉起茶杯,和刹車算是幹了個杯,他楞了一下,勾起嘴角。我第一次發現,像刹車這樣毫無特色,普普通通的大男孩,笑起來,也很有味道,就像是雨過天晴後,天際微微泛出的光一樣,不鮮豔、不張揚,但是很舒服。我被自己突然浮出來的想法嚇到,連忙再啃了個雞爪子壓壓驚。


    迴到車上,司機大叔早早吃完了飯,正開著門抽煙,我打了個招唿,就迴到最後的位置上。


    味淋和木魚花也吃完了飯,兩個人一同迴到車上,木魚花將懷裏的薯片,派給味淋一包。


    我戴上帽子,拉低帽簷,閉目養神。車不知何時又啟動了,其餘幾人像躁動的年輕人般,嘻嘻哈哈地分享著剛才的所見所聞,傳遞著零食和飲料。


    音響裏傳來vitas的《星星》,瞬間,一切的聲音都被掩蓋掉了,風沙的聲音,發動機的引擎聲,說話聲,語音聲都消失了。


    藍天白雲。


    綠色草場。


    “多少次我問我自己,我為何出生,為何成長。為何雲層流動,大雨傾盆。在這世上,別為自己企盼任何事情。我想飛向雲中,隻是我沒有翅膀。星光在天際引誘我,但觸到星星是如此艱難,即使是最近的那顆,而我確實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足夠的力量我會耐心等待,我為自己準備,那通向我夢想和希望的旅程。不要燃盡自己,我的星星,請等我有多少路我將行走,有多少山峰我將為了尋找自己而去征服,有多少次我將失敗,有多少此我將重新開始,而這一切是否有意義我會耐心等待,我為自己準備,那通向我夢想和希望的旅程。不要燃盡自己,我的星星,請等我。”


    好想把自己的靈魂都葬在這個遠離城市的角落。一切感情、一切煩惱,都消失吧。


    臨近四點的時候,視野開闊了起來,車漸漸駛入了草原,可是坑坑窪窪的草地不免讓人掃興,小巴劇烈地上下顛簸,大概顛簸了半個小時後,我隻能欣然接受這糟糕的路況。味淋一邊吐槽著這些年的土地荒漠化,一邊拿著iphone隔著玻璃拍照。


    峰迴路轉,繞過一個山坡,仿佛從瑟瑟的秋天穿越至了春暖花開的季節。漫山遍野的綠色草叢,繁星點點的彩色小花,還有一排排高聳的風車發電機。小巴在路邊緩緩下,油門第一個衝了下去,抱著單反就不見了。風鈴戴上草帽,看著油門的背影,搖了搖頭。


    我和醬油跑下車,各自在巨大的風車下拍照,醬油覺得不盡興,拉來狸花讓她給我們拍合照。我擺出千篇一律的剪刀手等著狸花按下快門,遠遠地瞄到刹車正趴在地上偷拍我們,他滿身都是草屑,像一個撒著碎海苔的壽司。


    “你們不怕漏電啊。”味淋跑了過來,見我抱著大大的白色杆子,皺眉道。我傻兮兮一樂,死的時候我風華正茂,沒有細紋。藍天,白雲,挺好。我額前的碎發被吹的毫無章法可言,眼睛眯得比杜海濤還小,可是我很開心。


    味淋衝我揮揮手,露出一個迷人的笑容:“杜海濤,看我鏡頭。”


    我翻著白眼的畫麵就這樣被記錄了下來。等到上車時,我依舊衝味淋翻著白眼,他不好意思地跑到我身邊,彎著腰,把什麽東西塞到我手心裏。


    木魚花叫了他一聲,大約是讓他看看剛拍的照片,我等他走了才打開手掌。


    那是一個用野花和野草編織的戒指,我戴在大拇指上正好。


    我趕緊噓了一聲,讓醬油不要出聲。醬油哪裏肯放過我,迴到位置上,就坐在我旁邊,用微信不斷地轟炸我。


    我顧左右而言他,最後發了個淘寶鏈接給她,終於讓她轉移了視線。


    一個小時後,小巴停下,油門告訴我們,今天要在這草原深處的山坡下紮寨,他讓我們把需要的行李從車下拿出來,兩兩發了一袋帳篷什麽的器具。


    我正和醬油研究帳篷裏的防潮墊該怎麽鋪,帳篷的支架怎麽支撐呢,狸花就跑了過來。狸花和木魚花昨天住一個房間,兩人嬉嬉鬧鬧,相安無事,可到了今天,木魚花丟下搭帳篷的狸花去和味淋聊天,讓狸花生了好大的氣。


    醬油二話不說,就拉著我去找味淋。味淋和大熊的帳篷基本已經搭完了,木魚花彎著腰幫他們鋪睡袋,遠遠地可以看到她肉色的打底褲。


    “狸花等著你一起搭帳篷呢,你怎麽在這裏。”醬油開門見山,不知是為狸花鳴不平,還是為了別的什麽。


    “我不會搭啊,來偷師一下下,省的我們走冤枉路。”木魚花見招拆招,說得滴水不漏。大熊頻頻點頭,表示認同。怪不得狸花會生氣,有這樣一個花瓶在這兒,賞心悅目隻是男人的眼福。


    狸花如同炸了毛的貓,忍著脾氣說:“那你學會了沒?”


    “學會了。”木魚花騎虎難下,“不過還得男同學幫襯一下。”


    “行,我來幫你們。”大熊自告奮勇,木魚花瞅了一眼味淋,又偷偷瞄狸花,見她生氣,沒敢再造次,三個人迴到自己的地盤搭帳篷去了。


    “你們怎麽樣?”味淋問我們,醬油對他沒好臉色。


    我尷尬地說:“說明書看不懂。”


    味淋二話不說,在他的指點下,我們給他打著下手,十分鍾之後,外形已經支撐起來,隻差裏麵的墊子了。


    “你好厲害啊!”醬油由衷地讚歎,她這個人,脾氣來的快去的也快,像個長不大的孩子,這也是我喜歡她的原因之一。


    味淋一點兒都不放在心上,說了幾句謙辭便去幫別的女孩子了。


    我們這兒很快就收了工,我跑去問油門下麵的安排,他從車裏拿出便攜餐具和液化氣罐,給醬油一堆主食原料和調料,讓我們分發給隊員。這裏是油門聯係好的區域,可以正常野炊,大家都很放心。


    第一次在草原上做飯,還好是液化氣,要不然光生火都得到半夜。大家都忙完了手頭的事兒後,這家炒飯,那家煮麵,不亦樂乎。沒過多久,營地裏便縈繞著食物的香氣。


    過了一會兒,大家都被油門叫了過去,原來他和司機去不遠的牧民那兒買了一堆吃的。大家圍坐成一個圈,分食著原生態的羊肉,吃著自己小飯盒裏的泡麵,格外逍遙。


    晚霞降臨的時候,天邊都似火燒一般,濃重的紅色像革命油畫中的畫麵,濃烈而淒美。大熊拿出小音響,放著騰格爾的歌,音樂低沉,歌聲悠揚。佩瑞嘲了幾句大熊,說他音樂品味堪憂,不如刹車的品味,大熊木訥地滿臉通紅,直到被油門拉著去山坡上喝啤酒。如此一來,集體活動就散了,三三兩兩的分開行動,我、狸花、兔子用桶裝水清洗著碗筷,其他人則直接扔到一邊不管,跑去拍照了,狸花說了一句木魚花的不是,我們都沒敢接話。


    我以為醬油去拍照了,誰知她驚魂未定地跑迴來說:“臥槽,我剛才去噓噓的時候,一轉頭,有隻羊在我背後看著我。我差點忘記拉褲子。”


    可能是油門去買食物的牧民家的羊吧,我哈哈哈大笑夠了,才拉著醬油迴事發地,她如廁的地方自然是山坡的背麵,正好是我們營地的盲區,不遠處羊還在吃草,咩咩地叫著。


    “蹲下來的時候,我覺得野草在輕撫我的菊花,還有螞蚱在地上跳。”醬油悠悠地補充。我笑得肚子痛,想了想,迴車上拿了小鐵鍬,在山坡背麵的平地上,挖了兩個坑,這樣蹲坑的時候,野草不會掃到屁股。醬油則發揮了自己的心靈手巧,用多餘的帳篷支撐條和帆布搭了個隔間一樣的東西,如此,我們在大草原上,有了個隱私空間。


    夜色降臨的時候,我和醬油迴到營地裏,各自穿上厚外套。兔子和狸花在玩唱歌app,正坐在營火旁,我們把挖坑的事告訴了他們,並且說等會兒要煮奶茶喝,兔子發信息和風鈴講了,她陪油門去安慰大熊,還未迴來。


    我們用剛洗好的鍋子煮奶茶,奶茶是我們從特產店裏順手買的速溶包裝,手電筒掛在帳篷上,被風吹的搖搖晃晃,光斑也隨之挪動,有種別樣的野趣。


    奶香味帶著青草的香味,還沒入口就讓人垂涎。


    關了火,煮好倒入各自的水杯裏,我才感覺到夜裏的絲絲涼意。司機大叔穿著紅色的衝鋒衣坐在車門口抽煙,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味淋聊天,風鈴他們也迴來了,和我們聊了會兒天。


    夜色正好,一顆顆星星像是爆豆一般出現,漸漸占據了整個夜空。我從來沒有看到過如此璀璨的星空。


    我抿了一口奶茶,和一般的奶茶不同,蒙古奶茶奶香濃鬱,還帶著鹹味,入口比昨日喝的已經柔和許多了,居然有些好喝的意思。我默默地喝完了自己的部分,然後迴我們帳篷去拿了一次性台布,鋪在帳篷門口的地上,躺在草地裏看星星。


    醬油礙於地上的蟲子,扭扭捏捏地隨我躺在地上,等人躺好了,蟲子都被嚇跑了,也還算過得去。我們兩如同在寢室裏一般,閑散地聊著天,從星空扯到星座,從性格扯到戀愛。


    醬油欲言又止,我沒有追問。正不知如何結束這個話題,味淋的臉出現在星空的一隅。


    “你們在幹什麽呀,不髒麽?”他驚訝地問我們,表情怪誇張的。


    我一屁股坐了起來,滿頭都是草。醬油居然找了個借口尿遁了。


    滿天星鬥,我和味淋同坐在星空之下。


    “草戒指好看麽?”他問。


    “還行。你怎麽會做這個的?”我敷衍。


    “小時候哥哥教的用柳條做花環,可惜這裏草不夠長,隻能做個小圈圈。我做了好幾個,都送掉了。”隊伍裏有幾個女孩子我很清楚。聽到他這麽說,我反而臉紅起來,為某些多想的部分感到害臊。


    “唔,還行。”我支支吾吾。


    “你會讀星座麽?”味淋抬頭,仰望星空。


    “不會。”我老實地迴答,心裏一片混沌,就算我識,這滿天的繁星,早就花了我的眼,哪裏還認得出一個兩個星座。


    “我隻知道,”味淋指向北極星,“那個是北極星。童話裏說,找不到迴家的路的人,會靠那個辨別方向。”


    而我,絲毫辨別不出,任何方向,隻能在一座迷宮裏來迴穿梭,四處碰壁。


    我與他繼續聊了幾句,心中難受,也找了個借口跑了,迴來的時候,味淋早已經不見了。


    醬油猶如老佛爺般,妖嬈地躺在帳篷裏,我猶豫著拉開蚊帳,鑽了進去,等待她的審問。


    她盯著我看了一會兒,忽然歎氣:“這麽浪漫的情景下,你和味淋都沒有進展,看來是真的不會有突破了。”


    我覺得她,說得很對。


    這個夜晚格外漫長,我和醬油窩在帳篷裏玩手機,兩個人組隊打排位賽,氣勢洶洶。等到睡前,我才鑽出帳篷,正好碰見味淋在我們帳篷外望天。


    “你怎麽出來了?”味淋微笑著問我。


    “撒……撒尿。”我麵有難色。


    仿佛聽到某扇關死的門,上了一把重鎖。


    心裏卻突然開朗起來。


    天高海闊,星光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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