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我往矣,楊柳依依;


    今我來思,雨雪霏霏。


    ......


    再一次站在這裏。


    鳩淺的思緒,卻飄迴了許久許久以前。


    突然,他心生一種難言的愧疚。


    “裴三千,每年這個時候,你記得裴青絲嗎?”


    鳩淺輕聲問道。


    裴三千一愣。


    秦微涼也一愣。


    兩個女子都是相同的反應。


    秦微涼更是在剛才思慮了半天才發現原來鳩淺找的是這裏。


    裴三千臉一紅,愧疚的低下了頭。


    生財城經曆幾多風波。


    原先故人的墳墓都不複存在了。


    “對不起,我不記得。”裴三千抿起了嘴。


    “對不起,我也不記得。”秦微涼也低下了頭。


    “你們不用道歉,隻有我才應該道歉。”鳩淺輕輕鬆開兩女的手,對著其中一個方向,徐徐下蹲。


    在鳩淺的眼前,那裏隱隱約約有一個墓碑,上頭刻著裴青絲的名字。


    “我以前不懂,現在終於明白為何她當時執意要闖進我和大哥的戰鬥之中。”鳩淺的眼神愈發溫柔。


    “為什麽?”裴三千心說我現在還不太明白。


    秦微涼手捂著心口,將疑惑的目光投向了鳩淺。


    鳩淺歎了口氣,說道:“因為,斷離歌。”


    “斷離歌?”裴三千喃喃自語,整個人呆在了原地。


    “斷離歌是什麽?”秦微涼有些不解,輕輕的問道。


    “是一種獻祭自己的法術。以前在一門,那個笑哭子幫助陸遠對付人間四戲時用過。”裴三千快速解釋幾句,眼淚卻啪的一下,滑落臉頰。


    鳩淺點點頭,心中痛苦不已。


    當時的裴青絲,隻是傻傻的想要用獻祭自己的法子幫助他。


    最後,她小看了自己和大哥劍招的威力。


    僅僅在一招之後,便斷送了大好生命。


    鳩淺想起當日那一幕,便有些悔不當初。


    但是,看見秦微涼安然無恙,鳩淺心裏又有了一絲安慰。


    “秦微涼,你想想裴青絲,你說你還有什麽好爭的?她都死了,你還活著。”


    秦微涼被鳩淺這般批評,默默低頭不語。


    活人跟死人爭,總是會爭不過的。


    鳩淺撿了塊石頭,嚐試著將此地的時光倒退,一直倒退到裴青絲還活著的時候。


    一百年,兩百年,三百年,四百年.......到了六百年的時候。


    鳩淺的頭發都白了。


    他隻好放棄。


    在他選擇放棄的那一刻,白發逐漸又變迴黑發。


    鳩淺歎了口氣,覺得自己空負一身時光之術,卻連一個女子都救不活,真是一個大廢物。


    鳩淺站了起來,伸出手一人賞了一巴掌。


    兩女一驚,下意識捂住自己的屁股。


    鳩淺理直氣壯的看了兩女一眼。


    兩女相視一眼,齊齊咬了咬牙,什麽都沒說。


    鳩淺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提步重新走迴生財城中。


    兩女怔了一下,快速跟上。


    ......


    這時,司正遙遙出現在了街上的另外一邊。


    他看著鳩淺拉著秦微涼離去。


    輕輕的歎了口氣。


    “人鏡果然不想要司正赴死,現在竟然連秦姑娘都牽走了。”


    “難道天要亡我北冥嗎?”


    他抬頭問天。


    天不迴應。


    如果真要迴應,恐怕天也會說上一句:幹我鳥兒事!


    忽然。


    一張大臉出現在司正的上空,直直的戳|入他的眼簾。


    “幹嘛?你怎麽像是死了親娘一樣?”


    亂入的此人,就是鳩淺。


    司正被嚇了一大跳,趕緊挪開。


    待到司正恢複平靜,他發現鳩淺帶著兩女已經折迴。


    “打擾到三位,實在抱歉。”司正微微一禮後,便打算離去。


    忽然。


    秦微涼站到了他的身前。


    “喂,司正。聽說我違反了你的人間律法?違反了哪一條?我沒注意。要不叛我點刑罰,比如說罰我一兩萬年不許離開鳩淺身邊半步,如何?”


    一兩萬年不許離開鳩淺身邊半步?


    這是刑罰?


    這怕是祝福吧。


    司正咳嗽了一下。


    “算了吧,大談帝國都快打過來了,我還指望秦姑娘為北冥貢獻一份力量呢。”


    司正歎了一口氣,悠悠的看了鳩淺一眼。


    就是這個人,自己不打也就算了,還不讓別人打。


    鳩淺感覺到了司正的古怪之處。


    抽了抽嘴角。


    心裏暗道:小崽子,居然敢用這個眼神惡心我。


    “喂,司正,你為什麽鐵了心要打?你知不知道,除了你,別的人都不是傻瓜。”


    鳩淺毫不留情的抨擊司正。


    司正臉色微變。


    “就隻有我一個人執意要戰嗎?但是人絕對不能跪著生。”


    鳩淺和秦微涼還有裴三千聽到這句話,齊齊翻了個白眼。


    秦微涼:“司正,勸你放棄,北冥人間遲早要並入有仙界,以前的那一種以劍淵相隔的世外之地的日子,就要一去不複返了。”


    裴三千:“對。而且我夫君還說,天上的人遲早也要下來。到時候,你越是護著人間,他們越是會打人間的主意。”


    鳩淺:“沒錯。你有時間不如好好修煉,說不定,等天上的人一下來,你就又得挨打了。”


    聽著這夫妻仨唱三簧,司正是氣不打一處來。


    他嚷嚷道:“司正那不是在意這個,我是在意人間律法。一旦投降,那就是文明向野蠻低頭,人性向獸性低頭。你們可有想過這些東西?我自小接受聖賢教誨,就算此生無法當一個聖人,但是豈能如此屈膝而跪?”


    聽見司正這般正義豪言。


    鳩三人頓時豎起了大拇指。


    秦微涼:“司正高義,我輩修士楷模。”


    裴三千:“司正不愧是人間律法,我看好你。”


    鳩淺:“北冥就靠你了,以一張巧嘴喝退千軍萬馬,指日可待。溫馨提示,不要對那些天上的人也用這個法子,他們的抬手速度都很快。”


    司正麵對這種陰陽怪氣的讚美,有些難以接受。


    然而,他正想多說一句時。


    三人已經齊齊轉身,打算攜手離去。


    看著三人的背影,司正好似看見了一幅無比和諧的夫妻圖。


    忽然。


    司正聽見他們旁若無人的說道:


    秦微涼:“搞不懂那些聖人怎麽想的,居然打算用道理降服世界。”


    裴三千:“然而,有些人就是這麽無聊,騙人騙己。”


    鳩淺:“算了,二位娘子還請少說兩句,嘴巴有力氣的話,留到晚上伺候為夫吧......”


    司正頓時臉色一變。


    他口中的話,頓時就不想說了。


    ......


    窮途知音歸鄉處。


    重迴此地的秦微涼,看著一種修為上進的下人,大感物是人是。


    就在她打算提步進門的時候。


    鳩淺故意咳嗽了一聲。


    秦微涼頓時醒悟,低頭提裙,示意裴三千先請。


    裴三千裝模作樣的昂首挺胸,一腳跨入了大門。


    緊接著,是鳩淺。


    最後才是秦微涼。


    一眾小廝,看見這一幕時,紛紛無語,一頭霧水。


    夜裏。


    當二樓的聲音突然在某一刻完全消失時。


    眾人明白了原因。


    此時無聲勝有聲。


    翌日。


    鳩淺一個人神清氣爽的出了門。


    身後不見兩位夫人的身影。


    一眾早起的店員紛紛對著鳩淺豎起了大拇指。


    大家都是男人。


    一個眼神,足以聊表萬千心意。


    鳩淺得意一笑,甩發而行。


    “嘿!這還不是手到擒來之事?”


    “高!”


    “......”


    在眾人的歡送之下,鳩淺哼著小調,漫步在了街頭。


    昨夜下了一場新雨。


    此時,空氣中都隱隱約約有那麽一股鹹味兒。


    鳩淺迴想著他的往事,著重將注意力放在了一些想不通的點上。


    於是,他一邊走一邊想。


    想通一件事時,他抬頭一看,天上已經落下了小雨。


    鳩淺伸出手,看了看這細小而又朦膿的小雨。


    歎息一聲。


    “人間留不住卻一次又一次重來的事物,終究還是很多啊。”


    說完。


    他搖身一變,成為了一個翩翩少年郎。


    然而,他剛走出兩步。


    身後便傳出了一個聲音。


    “嘿,小夥子。要不要隨我逛一逛啊?”


    鳩淺默默迴頭。


    一個係著紅色發帶的男子,正笑眯眯的看著他。


    是風神蓋洛。


    鳩淺輕輕一笑,點了點頭。


    兩人一路隨意行走,順手給自己和路邊的小孩兒各自買了一串糖葫蘆。


    “怎麽樣?當劍靈的滋味兒如何啊?”蓋洛笑道。


    “裴三千從不約束我,她也對劍沒什麽太高的要求,因此我幾乎是完全沒有束縛感。”鳩淺攤攤手,心說我覺得是不是劍靈真的毫無所謂。


    “那還好,你遇到了一個好主子啊。”蓋洛揶揄道。


    鳩淺斜了他一眼,揪了揪蓋洛身上的白衣玉袖裝,問道:“你怎麽穿了這一身衣裳?”


    “我加入齊一門了啊,最近功績太高,自然穿上了。”蓋洛得意一笑,還特意在鳩淺麵前轉了一個圈。


    騷包。


    鳩淺心說,我也有。


    於是,鳩淺搖身一變。


    那一朵繡有大紅花的另類白衣玉袖,映入眼簾。


    蓋洛看了眼那一朵紅花,忽然,一大波記憶衝入了他的識海。


    蓋洛立即眼神一變。


    “你這朵花哪裏來的?快說,很重要。”


    蓋洛大驚失色,看向鳩淺身後的因果鎖鏈。


    突然,因果鎖鏈,顫抖了一下。


    他快速順著因果鎖鏈向上看去,發現了蒼天與天幕相交處,有一隻巨龜伸出了腦袋,一口咬斷了鎖鏈。


    然後,鳩淺身上的因果,便斷了。


    “喂,你怎麽呆了?”鳩淺用力的搖了搖蓋洛,覺得他有些不太對勁。


    蓋洛一陣失神,反應過來之後。


    他重新看向鳩淺身後的因果鎖鏈,發現鳩淺身後的因果鎖鏈完好無損。


    鬆了口氣。


    還好。


    蓋洛看向鳩淺,鄭重的說道:“我說你會死,你相信嗎?”


    鳩淺聞言,皺起了眉頭。


    我都修煉到玄同境了,你還說我要死,別吧!


    鳩淺搖搖頭,不信。


    蓋洛歎了口氣,對著鳩淺說道:“我剛才看見你背後的那一朵大紅花,突然想起了一件被我塵封在記憶深處的事情。”


    鳩淺覺得蓋洛大驚小怪,麵帶微笑道:“到底什麽事情?”


    蓋洛附在鳩淺耳邊,對他說道:“......”


    鳩淺靜靜的聽著,聽到某個地方時臉上的笑容開始逐漸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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