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臨掛了電話,給自己倒了半杯伏特加,慢慢啜飲,眼簾低垂,遮住眼底濃墨般化不開的暗湧。


    燕玦迴到家,先是喊了一聲「我迴來了」,繼而吸了吸鼻子,神色有些怪異:「傅臨?」


    「在呢。」傅臨在廚房說。


    燕玦趿拉著拖鞋往餐廳走去,看見了傅臨給他準備的「驚喜」,一桌色相慘澹的菜。


    燕玦:「……」


    傅臨端上最後一道清湯寡水的冬瓜蝦仁湯,若無其事道:「吃飯吧。」


    燕玦坐在餐椅上,笑問:「你這是要當廚師?」


    傅臨很有自知之明:「如果我這水平能當廚師,世上就沒有美食家了。」


    燕玦拿起筷子,每樣菜都嚐了嚐:「還不錯,就是這道菜有點鹹了,這道菜你把糖當成鹽了吧?這道菜燒的時間太長了……湯還可以,至少冬瓜煮熟了。」


    傅臨眉心微蹙,「我都按著菜譜做,時間也都計算好了。」


    「燒菜跟其他工作不同。」燕玦隻能這樣說,「鍋、火候、各人的廚藝不同,就算一樣的食材,一樣的調料,燒出的菜也是不一樣的。」


    「……難吃。」傅臨自己都嫌棄自己燒的菜。


    燕玦卻說:「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別浪費了。」


    也就隻有這麽一個信念支撐了。


    傅臨勉強又吃了點,燕玦目光忽而凝住,注意到傅臨手指裹了好幾個創口貼,又心酸又好笑:「以後你不許進廚房。」


    傅臨嗯了聲,越吃越慢:「我要進劇組了。」


    「又接到工作了?這次什麽角色?」


    「男二。」


    「不錯啊。電影還是電視劇?」


    「還是上次那電影劇組。」


    「……就是投資人死了的那個?」


    「嗯。」


    燕玦蹙眉,果然,他也察覺到詭異之處了:「你還是別去了。不吉利。」


    雖然大家嘴上說著不搞迷信,但在娛樂圈,對這種事還是比較敏感的。不然也不會有明星為了出名養小鬼,或者去哪裏拜神請神的傳聞。


    而劇組在開機儀式前,都會焚香禱告上天,祈求拍攝順利。


    傅臨說:「我已經答應了。片酬很可觀。」


    燕玦:「我覺得這裏麵有問題。」


    「問題不是逃避就能解決的。」傅臨溫聲道,「相信我,我會看著辦。」


    ……


    去劇組之前,傅臨給喬今去了一個電話。


    喬今聽完,語氣嚴肅:「如果真像你說,其實你不必以身犯險。」


    傅臨淡淡道:「他的目的就是引我出來,讓我看到,否則他不會罷手。」


    他自嘲一笑:「我當然可以袖手旁觀,但我討厭以一個亡者的身份,都得不到安寧。」


    本來隨著「傅臨」的逝去,經過兩年時間的洗滌,大家對他已經沒那麽大惡意,然而此次連環殺人案一出,擺明了是秀給傅臨看,讓大家知道兇手在模仿傅臨,這就相當噁心人了。


    「我哥知道嗎?」喬今問。


    「你覺得如果他知道,會讓我去?」傅臨反問。


    答案不言而喻。


    開機宴不必再吃,傅臨到了劇組後直接拿到男二劇本。


    導演笑嗬嗬道:「不是有這樣一句話,男主是用來捧的,男二是用來疼的,你這個角色,別人求都求不來。」


    傅臨:「所以這是導演您求我來的。」


    導演:「……」能不能給我留點麵子?


    元一鴻攜演女主角的女明星與傅臨打招唿。這女明星叫何菀,原本是個嫩模,傍上了圈內的的某個大佬,一路高飛,最近不知是不是為了炒作,正跟元一鴻傳緋聞,兩家粉絲撕得火熱。


    傅臨掛上完美無缺的微笑,假裝是個謙虛的初入娛樂圈的後輩。


    元一鴻目光灼灼,說笑幾句,抹了下鼻尖,吸了吸鼻子。傅臨目光一閃,元一鴻笑問:「我臉上有東西嗎?這麽看著我?」


    傅臨笑道:「元先生看上去精神不太好。」


    元一鴻:「比你好。」


    誰不知「林秀丞」患有精神疾病。導演就納悶了,這男二是元一鴻為「林秀丞」爭取來的,還以為他們私底下關係很好,如今看來,卻是非常一般。


    拍戲的頭幾天,一切安穩。


    傅臨的職業水準有目共睹,但他沒忘了自己現在隻是一個初出茅廬的新人,演技太好,反倒讓人生疑,因此他故意放水,ng了幾迴。


    導演一開始還客客氣氣,後來罵了幾句見他態度良好,就放開了膽子去說教。傅臨也隻是謙遜地聽著,並循序漸進「提高演技」。


    導演心裏直樂,原以為這「林秀丞」隻是個繡花枕頭,沒想到是個寶藏!


    傅臨則不時用憐憫的目光看這傻樂的導演。


    導演:「???」


    傅臨若無其事移開視線,看劇本。


    何菀湊到他身邊,笑吟吟問:「林秀丞,你平時都用什麽護膚品?」


    傅臨:「天生麗質,不用護膚品。」


    何菀捂嘴嬌笑,身體往他那邊靠去,「你的皮膚好好啊。」


    傅臨沒有刻意避開,側過頭,漆黑的眼瞳盯著她,笑而不語。


    何菀愣了一下,忽然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訕訕地退開,保持距離。


    不遠處,元一鴻喝口熱咖啡,唇角翹起一個譏誚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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