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前台付款的時候,蘇和額樂習慣性地掏出手機準備盡地主之誼,但被周安吉攔下了:「我來買吧,阿樂。」


    蘇和額樂笑了笑:「你都還沒畢業,嚴格意義上來說,還算不上勞動者。」


    「你別看不起人。」周安吉反駁,「上大學之後,我就沒問家裏要過生活費了。」


    「再說了,來內蒙古之後一直和你住在一起,也沒太有額外的花銷。」


    「滴——」手機支付成功後,店員把打包好的兩件衣服遞給他們,蘇和額樂空著的那隻手順勢接了過來,拉著周安吉走出了店門。


    商場裏的路人來來往往,他們買完衣服後,就這麽漫無目的地閑逛。


    「那阿吉今天的意思,是想報答我?」蘇和額樂問。


    周安吉一愣,忽然停住了腳步,蘇和額樂也跟著停下來:「不,不是,不算報答。」


    「如果是報答的話,這件衣服還遠遠不夠。」


    周安吉是個不喜歡虧欠別人的人,別人給了他什麽東西,他一定會在合適的時候用等價的物品送迴去。


    這是他時刻掌握著的,人與人相處的平等性和分寸感。


    甚至對於那群不那麽愛他的家人,他也在計劃著以後怎麽用實際行動歸還他們以前為自己付出的心血和精力。


    可唯獨在蘇和額樂這裏,他生怕兩人之間一旦真正還清了,就再也沒藉口糾纏在一起了。


    況且,就算這段時間蘇和額樂免費讓他住的那個家,免費給他做的那些吃的,可以換算成一分一厘的金錢。


    那阿樂花費在他身上的那些時間,給予他的那些情誼,又該怎麽算?


    「那算什麽?」周安吉自己心裏還沒盤算明白,蘇和額樂的問題又拋了過來。


    他沉默地思索了兩秒,忽然叫道:「阿樂。」


    「嗯?」


    「我一直想問你,你心裏是不是老是把我當小孩兒?」


    蘇和額樂皺了點眉,不知道對方怎麽突然把話題拐了個方向。


    「雖然我還在讀書,也比你小了幾歲,但其實我已經是一個獨立很多年的人了。」周安吉淡淡地道。


    「這個社會是怎麽運轉的,我知道;有些骯髒的、醜陋的事,我也見過,我並不是需要保護在溫室裏的花朵。」


    說著,他忽然笑了一下:「可能是因為我看起來顯小,所以周圍老是很多人習慣性地把我當成一個涉世未深的小孩子。」


    「你不喜歡這種被人護著的感覺嗎?」蘇和額樂問。


    周安吉搖了搖頭:「不是不喜歡,隻是這給我一種不平等的感覺,就好像小孩子的世界是天真又幼稚的,而成年人是複雜的,所以成年人不喜歡小孩子去摻和他們的事。」


    「尤其是對你。」周安吉轉過身來,與蘇和額樂麵對著麵,「我希望我們倆之間是平等的關係。」


    蘇和額樂點了下頭:「當然。」


    至於「平等」之外的另一份原因,「習慣」之外的另一種偏愛,此時同樣也被蘇和額樂瞭然於心。


    這天兩人在商場逛了逛之後,又去外麵的集市,買了點明天可以在高鐵上打發時間吃的開心果和杏仁。


    晚上在外麵各吃了碗羊肉粉,就迴了酒店房間。


    酒店裏沒什麽可以用來消磨時間的東西,不像在草原上可以看雲看星星。


    雖然兩人都已經共處一室生活好長一段時間了,但還是第一次像今晚一樣無所事事。


    如果兩人就這樣相互不搭話,各自躺在床上玩手機,好像也有點奇怪。


    於是周安吉摸到了床邊櫃上的遙控器,打開了電視機。


    他好久沒看過電視了,以前在學校的時候還偶爾去食堂蹭點電視看,來了內蒙後就一直沒見著電視機了。


    酒店裏的電視調不出什麽有意思的頻道,周安吉隻能把界麵停在了正播放的新聞聯播上,好讓房間裏有點響聲。


    放下遙控器後,他轉頭看了看旁邊床上躺著的阿樂,對方也無意於看新聞,麵無表情地在刷手機。


    周安吉輕輕唿出一口氣:「好像有點無聊。」


    蘇和額樂聞言停下手裏的動作,轉過頭來與同樣躺著的周安吉對視了一眼,又環視了一下四周:「這裏好像沒什麽打發時間的東西。」


    「要不先去把澡洗了?」蘇和額樂提議。


    好像也沒什麽別的事可以幹。


    於是周安吉拿出行李箱裏備好的睡衣褲,起身去了浴室。


    關上浴室門,潔癖周安吉會先把自己今天貼身穿的短袖、襪子和內褲脫下來搓洗幹淨,然後刷完牙、洗完臉後,再踏進淋浴區沖澡。


    在一起住久了,蘇和額樂了解他的習慣,知道他每次洗澡都慢吞吞的,要在浴室裏磨蹭好一陣才會出來。


    於是蘇和額樂在聽見衛生間裏響起持續不斷的水聲後,也跟著從床上坐起來,從兜裏摸出一支煙銜在嘴裏走到了窗前。


    拉開窗戶之後,才小心翼翼地把半邊身體探出去,點燃了嘴裏的煙。


    其實也不是為了背著周安吉偷偷做這事,周安吉也不會像他額吉和大哥那樣管他。


    隻是在額吉囑咐過他很多次「少抽菸」之後,他自己也不知不覺地把這當成了一種陋習,因此習慣性地背著人抽。


    蘇和額樂趴在窗前,夜風吹起了他額前的頭髮,也把灰白色的菸絲吹得很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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