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下頭把玩著手上的玉鐲:「明庭,我隻是順勢而為。這修仙界,是該清靜清靜了,容不下一個殘殺成性又無人壓製的妖女。」


    展珂的語氣很平靜,隻是太過輕描淡寫。


    謝明庭固然厭惡江襲黛——因為江襲黛殺了靈山派滿門弟子,導致一大宗門頃刻間消亡,這於情於理都不應該。何況她和江襲黛之間,並無任何往來。


    但她卻知道展珂與江襲黛有過一段至為要好的交情。謝明庭是個重情義的人,慣愛拿自己度人,因此不大能理解為什麽展珂會如此平靜,心中一時覺得疑惑,但從道理上也摸不出太多頭緒。


    「你做得很好,算是為天下操盡了心。」謝宗主輕嘆了一聲,「隻是聽聞你和她曾是……都快合籍了。我在想,這麽做於你而言是否……」


    「怎麽會。」


    展珂輕抿了一口茶,她微微皺了眉:「你誤會了,我和她沒什麽。」


    謝明庭問:「莫非傳言有虛。」


    「外界謠傳罷了。箇中滋味,旁人怎能看清。」那女人輕輕嗬了口氣:「在靈山派的時候,本是她糾纏於我,引發了諸多誤會。你知道的,她修為比我高那麽多,我縱是想要拒絕也無從談起。」


    「她強迫於你?」謝明庭皺眉。


    「換做是你,枕邊人是個隨時能拔劍殺了你的瘋子,大半夜的睡覺都睡不安生,我……怎麽會愛上她。」展珂語氣輕柔下來:「權宜之計罷了,為了活命,當時也沒有辦法。」


    謝明庭神色稍緩,認真道:「難怪你會如此。」


    「無事。都過去了。」


    「清虛派掌門已逝,仙盟震怒,我想著,把那妖女負傷的消息放出去,自有義憤填膺之人去討伐她。」


    展珂言罷,又執起一顆黑子,她將其握在掌心中,輕輕嘆了口氣:「這一陣子,我想先歇歇了。」


    隻是那黑子被夾起來,還沒落上棋盤。


    展珂的手一頓。


    謝明庭拿起了一旁的佩劍:「剛才有人來過。」


    展珂蹙眉,剛才波動的氣息甚是熟悉,讓她心悸了一下:「……是她,江襲黛?怕是衝著我來的。」


    「不去找她的麻煩,她反而敢闖上浩然宗的地盤來。」


    謝明庭冷著臉起身,手中利刃出鋒。她的劍重,鑲著一圈兒赤金的邊緣,與江襲黛輕奇詭譎的劍法是兩個數路。


    她聲勢浩大地拔劍,對著殿外氣息波動的方向斬出一刃。


    那個方位晃了晃,又如水痕一樣消失無蹤。


    展珂在身後跟來,兩人站在原地,一時都麵色凝重。


    隻是那道氣息似乎遠去了,半點也不像江襲黛的作風。


    展珂猶豫片刻:「當真是她?」


    「的確來過。」謝明庭彎腰,四處尋覓了一下,撿起了地上一段柔軟紅綃。


    撚過那縷薄布,仔細看去,還沾了零星血跡,血是新鮮的。


    謝明庭微微有些訝異,她隻是警告地斬出一劍,示威遠大於實戰意義,怎麽還恰好中了。


    那妖女憑一己之力在四大道門的圍剿中來去自如,按理來說不該躲不過這一劍才是?


    「剛才你我二人的談話,恐怕是被聽了去。」


    展珂拿過那段紅綃,其上熟悉的柔香依舊。隻是她皺了皺眉,將其丟在一邊,「明庭,我擔心她伺機報復。」


    紅綃輕盈地落在地上。


    與此同時,謝明庭的手被展珂握住,似是無意之下攥緊的。


    隻是謝宗主神色肅然,還在戒備四周的動靜,因而倒是沒有在意這些細節。


    群山安靜,隻有鳥飛。


    她將手中的重劍插迴劍匣,聲音平和下來:「你放心。我已說了,既都是仙盟道友,來者是客,到了我浩然宗的地界,一定會力所能及護你周全。何況這麽多年,你也不容易。」


    「我就知道,」另外一女人笑了笑,展眉道:「你能理解我的。」


    「……」


    謝明庭嗯了一聲,不知道該怎麽迴答這話。


    「既然如此,那就陪著我再下一局棋可好?」


    聲音漸漸遠去。


    第21章


    深青色的草地上, 啐上了一口血。濺在草尖上,又緩緩滴了下來。


    「江門主?!小心!」


    燕徽柔一聲輕唿,她連忙上前扶住了搖搖欲墜的女人。


    好?在及時,沒讓她跪倒在地上。


    江襲黛這一路從浩然宗離開, 拽著燕徽柔迴到了攬月閣, 撐著最後一息, 但?還是不可避免地導致靈力紊亂了。


    她唇上滿是血色, 疼得手都在顫,本來想撚起衣袖想要碰自己的心口,又很怕疼地垂了下來,手指攥緊了燕徽柔的肩。


    紊亂的內息自她的筋脈中流竄, 致使得四周的靈力也?動盪不安。


    燕徽柔聽著女人因為忍痛發出來的喘息聲, 偶爾一兩聲的咳嗽和悶哼。雙臂摟緊的弧度裏, 亦能?覺出控製不住的輕顫。


    燕徽柔不知要怎麽?去減輕她的痛苦,隻?能?本能?地抱緊她, 伸出手來順順她垂在腦後的烏黑髮絲, 輕輕揉了揉:「這樣好?些了嗎?」


    燕徽柔感覺脖子上有些癢, 江襲黛的眼睫毛很長,從燕徽柔最纖細脆弱的部分撓了一下。


    不知算不算是病急亂投醫,江襲黛此?刻竟也?沒想著起身, 而是卸掉了好?些力道,如不再扇翅的鳥兒借風鬆鬆墜入一片雲海中,任燕徽柔緊緊抱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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