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道影子就落在不遠處的一棵粗壯的古樹之後。


    再也沒有這樣好的機會了。


    他暗暗提醒自己。


    夜盡明錯過了那必殺的一劍,而他卻不可錯過。


    在幽明山之時,他也充滿希望過。他以為有了天下第一邪術黑心索的加持,那少年阿山絕對會要了東決侯的性命。


    可還是讓東決侯躲了過去。


    在那之後的時間裏,東決侯更加瘋狂的吸取高手的氣血,他若不死,他的內力隻會隨著一次次受傷、一次次吸取高手的氣血而變得更加深不可測。


    在方才的葬禮上,五大門派合擊,他以為那對於東決侯來說會是致命的合擊。可是東決侯犧牲了天羅殺手,終究也躲過了夜盡明的一劍。


    而他,絕不能錯失這個機會。


    他屏住自己的唿吸,覺著自己多年來就是為了等待這個時刻的到來。為此,他已經忍辱負重太久。他太想要一個解脫。


    他的袖子裏忽然亮出一把匕首。


    他的眼眸裏浮現出了麵臨絕境一般的殺氣。


    他甚至連眼皮都不敢再眨動一下,使出自己這些年來最擅長的手段——像影子一般的輕功。


    隻要片刻——


    影子忽然從樹後不見,已掠過雜草,似乎比風還要快,轉瞬之間,影子已經到了東決侯的麵前,匕首亮寒光,在寂靜裏仿佛絕殺。


    然而就在下一刻,東決侯突然睜開眼睛,左手彈出一支飛針。


    而在他眼皮彈動的瞬間之前,一隻手抓住影子的肩膀,將他攔向了東決侯身後的古樹之後。


    兩人的身法都是敏捷,很快飛竄到了密林深處。


    而那支飛針穿透了不遠處的古樹,可見威力之強大。


    來人壓住出手的人的肩膀,將他攔在了密林後。


    那人看見飛針穿透樹木,又看見東決侯仿佛無事發生一般的閉上了眼睛。


    他深吸口氣。


    來人掀起兜帽,露出俊美的臉,正是蕭山淵。他微微蹙眉,看著那人,隻轉了一下頭,示意離開。


    那人不得不隨著蕭山淵一道離開。


    蕭山淵走出密林,來到了一處山泉前。他看著那清澈的山泉在秋光裏波光粼粼,而他的心上的波瀾卻不似那麽平靜恬淡。


    蕭山淵深吸口氣,皺了皺眉,開口冷漠道:「你瘋了。」


    身穿黑衣的人立在蕭山淵的身後,方才一直屏住的唿吸此時終於得以放鬆,他鬆了口氣,才意識到自己的心跳竟然是那樣的劇烈。他平復了一會兒,隨後惡狠狠的咬牙。「殺他,竟然是這樣難的一件事情。」


    蕭山淵道:「若是殺他容易,我費盡心思的這些年,又是在做什麽?他是東決侯,是在朝堂之中屹立了二十多年的東決侯。他這些年,受用了多少高手的內力,你應該比我清楚。」


    那人頓了一會兒,隨後嘆了口氣。


    「為什麽……」


    那人的聲音變得起伏劇烈,帶著無法言說的痛苦:「這到底是為什麽?這樣的惡人,竟有神佛保佑他不死麽?這世道,為何受難的總是好人!我忍了這麽多年,終於看到能夠殺他的機會。可是到底為什麽!幽明山那個少年不是他的對手!連五大門派都不是他的對手!那樣的好機會,夜盡明都殺不了他……到底為什麽……」說著,那人的聲音裏甚至帶上了哭腔。


    蕭山淵閉了閉眼睛,露出了不忍的表情。


    他已經太久沒有見過這樣情緒失控的他了。


    多年來,他一直蟄伏,等待著機會。他似乎已經戒斷了喜怒哀樂所有情緒,隻是將自己投入到這件事情上。


    為什麽……


    是啊,到底為什麽……


    蕭山淵不禁收緊了拳頭。為什麽,這世道,總是好人受難。他的父親、兄嫂、長姐,蕭氏一族滿門忠義之士,為大寂嘔心瀝血,結果不過是滿門抄斬。


    為什麽會是這樣的結果……


    他的心上人,縱橫江湖,懲惡揚善,以一己之力解救過多少義士、多少百姓。可是他的人生還不過三十年的光景,卻已魂歸故裏。


    而作惡多端的東決侯,暴政無道的寂業,卻在高位,瀟灑快活。


    蕭山淵又想到那日在雲暮城,阿山說過的話——等,是要等到什麽時候?


    蕭山淵緩緩鬆開拳頭,努力收斂起所有悲傷情緒,克製道,「夠了。」


    那人上前一步,穿透密林落下的日光,將他的一半臉照亮,顯露出他英俊的相貌。


    他壓低聲音、以平復情緒:「我明白。我隻是……我隻是有些……觸景生情。夜州白這場大葬,也算氣派。我隻是想到……親人……他們也一樣功名顯赫,卻連一場祭奠都沒有。為什麽會這樣……淵哥。」


    日光沒照到的那半張臉,仍在密林的晦暗裏。一滴眼淚從他的臉龐緩緩滑下。


    山泉之上,唯留兩聲嘆息。


    第六十五章 南河


    山泉靜流,萬古不改。


    蕭山淵看著那山泉,想好了說辭。他轉過身,走向那黑衣影子,「現在還不是時候,東決侯還不能死。」


    那人頓了一下。


    蕭山淵道:「東決侯是帝國最鋒利的刀,可是真正握著這把刀的人,還是寂業。寂業一日不死,此恨便無絕期。多年來,寂業在東決侯的攛掇之下,愈發無道,這也才能引發天下大亂,群雄逐鹿。朝中不少有忠義之臣,冒死進諫,卻不是東決侯的對手。隻有東決侯能讓滅亡帝國的這把火,燒得更旺。因此,現在還不是他的死期。寂業在江湖人眼裏已經是徹頭徹尾的暴君,而我們也在東璃國,點燃了一把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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