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膩、不透氣,分外不適。


    實話說來,他與夏曉聰並非真正的親人,同四位女孩也隻是關係不錯的朋友,交情尚淺,談不上赴湯蹈火、兩肋插刀的程度。


    他素來也沒有什麽救世主般的英雄主義,往常做好事都是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


    然則這件事已然大大超出他的個人能力。


    「小聰,我……」


    夏曉聰往後退了挪了兩步,眼看就要磕頭。


    夏南希一腳踢他肩上,阻止這可笑的行為,嚴厲的語氣含著兩分怒意,「少玩道德綁架這一套!」


    夏曉聰保持被踢得後仰一隻手撐地的狼狽姿勢,目光炯炯,很是坦然無畏,「是,我就是道德綁架!我知道你心軟,不會見死不救的!」


    「可我真沒這個能力。」怒氣斂去,夏南希艱澀地笑了笑,「我包裏就100多萬,我去哪裏找8000萬,賣了我也湊不到呀。」


    夏曉聰重新跪直身體,轉了轉眸子,眼底溢出比平時多出幾分的狡黠光芒,「你沒有,你認識的人有,比如……姐夫。」


    「……」


    霎時間,夏南希心裏的肥皂水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攪和起來,掀起無數讓人窒息的氣泡,憋悶感促使他眉頭緊鎖,麵色沉鬱。


    一晃而過的某個瞬間,他甚至懷疑這一切會不會是那人策劃的一場圈套。


    等他鑽進去,再狠狠玩虐。


    但僅僅瞬息而已。


    那人縱然性情狠戾,手段毒辣,卻不至於拿幾個不諳世事的女孩作為砝碼。


    再說,他頗有自知自明,自認自己壓根達不到讓那人費心愚弄的資格。


    對方若真要對付他,找幾個大漢揍他一頓輕輕鬆鬆,直接綁了捆了帶去傅家收拾也絕無問題,何須如此大費周章。


    「那你找過……他嗎?」夏南希還想再勸一下。


    夏曉聰耿直道:「當然找過,可是自從哥你走後,姐夫就不接我電話了,我昨天晚上偷偷去別墅也沒見著他人。」


    「那你姐呢?」


    夏曉聰立即變換出不屑的神情,「別提了,我姐說不關她事,讓我自生自滅。」


    倒不是夏璐雲自私,本來非親非故的,這事兒確實與她無關。


    夏南希垂下眸,眼睫在眼瞼落下印出一小塊暗影,顯得麵色愈發憂鬱。


    壓抑的氣氛充斥著不大的空間,他就這般苦思了許久。


    是真的苦,心裏苦。


    無法見死不救,又無法徹底置身事外。


    巨大的糾結壓迫下,他腦袋兩側的神經不堪重負地抽痛起來,身心奔波的疲憊感席捲而來,他輕瞥另一間敞開的臥房,有氣無力地說:「先讓我睡一下,讓我想想。」


    望著他緩步走入房間的疲憊背影,夏曉聰愧疚地上前一小步,「哥……對不起。」


    夏南希沒迴頭,迴應的隻有輕抬及落的一個揮手。


    ……


    身體很沉,他的睡眠狀態卻極為不佳,短短幾小時不知掠過多少怪光陸離的夢境。


    記不清內容,總歸沒睡好。


    夏南希撩開沉重粘糊的眼皮,揉了揉眼角,觀察周圍缺乏熟悉感的小房間,用了兩秒,明白自己身處何地。


    迴來了啊。


    有需要解決的事情橫亙心中,再睡不了一點迴籠覺,他隻得起身。


    其實昨晚他說想想,即代表這件事不會袖手旁觀。


    有時候他自個都免不得自嘲,明明他又不算什麽聖母大善人,怎麽從小到大的人生經歷中,總是有人請他幫忙。


    讀書時同學請他幫抄筆記、幫占座,工作時同事請他幫忙值班、代替出差。


    倒也都是小事,剛好拤在他能力之內。


    夏南希素來不在意,除了不借錢,但凡能幫的他都會幫。


    所以,他本質上其實是個老好人?


    一看就很好拿捏的那種?


    一通自我嘲諷過後,夏南希認命地推開臥房的門。


    大抵真是性格決定命運,讓他改,一時半會也改不了。


    此時天剛蒙蒙亮,不知是他起晚了,還是另外三人起得太早。


    推開房門隻見狹小的客廳裏已經坐著三個人,一見他眾人眼睛放光,紛紛起身一錯不錯地盯著他,像是怕他跑了似的。


    兩個女孩子的眼神裏蘊含著感激、為難、歉意混合的複雜情緒,給人的壓力仿如一座壓頂的大山。


    夏南希又覺腦內神經突突地抽了抽。


    「希希姐……」孟思佳小心翼翼地喊他。


    夏南希隨和地擺了下手,「別叫姐了,叫哥。」


    視線落下時瞥見孟思佳手背上抹著碘伏的一片擦傷,傷瞧著很新,估摸就是夏曉聰電話裏說的傷。


    夏南希動了動唇,想說句安慰女孩的話,卻不知如何開口。


    心底掠過一聲輕嘆,氣氛愈發悶鬱,他不想多待,抬眸掃了掃三人。


    「我出去一下,你們別亂跑。」


    「嗯。」


    「哥……你注意安全。」


    夏南希輕輕頷首,垂眉垂目,心事重重地推門離開。


    能不心事重重嘛,一想到又要與那人見麵,他就仿佛胸口被勒住,氣悶。


    更甚的,還得低三下四去求對方。


    他整個人都不好了。


    許是心裏揣著事,去往傅家別墅這一路他走得異常沉重,全身下上連同靈魂都好似裝進透明的罩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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