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又有人在叫著他的名字,叫得次數不多,聲音也不大,壓得很低,但是太近了,近到就貼在耳邊,偶爾的一聲,也足以換迴他的神誌。


    「湛佳眠。」


    ——他聽見那個人在叫他。


    「……湛佳眠。」


    祁宇洋握著湛佳眠的腳腕,將湛佳眠的腿摺疊起來推上去一點,用沾了水又擰幹的濕毛巾貼上湛佳眠腿根處,因為承受過過度摩擦而紅腫起來的皮膚。


    他沒有說話,也不想說話,甚至不想麵對湛佳眠,在湛佳眠小聲叫了幾次「老公」之後,統統選擇沉默。


    但是這一次的湛佳眠遠不像之前那樣識時務、那樣合時宜、那樣知進退,他握住了祁宇洋為自己敷著毛巾的手,低下了頭也伏下了身,閉起眼睛,親吻祁宇洋的嘴唇。


    湛佳眠吻得很是纏綿,與往常又有了不同,像是帶著剛剛滋生出來的貪慕和眷戀,沾染了私慾、沾染了邪念,有過度的熱和軟,向著祁宇洋貼近過來。


    祁宇洋與湛佳眠接吻,放開了自己的手,抱住湛佳眠還熱著的身體。


    他聽見湛佳眠輕輕喘氣的聲音,感覺到湛佳眠的手不老實地碰到了不該碰的地方,祁宇洋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倒吸了一口氣,垂眸看向湛佳眠的眼睛。


    湛佳眠的神態還是混沌的,身體狀態似乎也是,他再一次湊到祁宇洋的唇邊吻了又吻,對祁宇洋說:「老公,我們再來一次吧,我還想再來一次……」


    祁宇洋覺得湛佳眠是浮沉在海洋迴流裏的溺水者,身體已經浸泡了多日,輕輕按下去就會滲出帶著鹽味的水珠來,而自己明明才失足墜落船下,手中還環抱著救生圈,卻被湛佳眠蠱惑著,甘願放開手,抱著他的身體,觸碰著他與自己所擁有的同樣的部位,在這片波光粼粼的水域之中浮浮沉沉。


    身後的畫架已經沒有人再去關心、沒有人再去添筆,畫紙的上方有髒汙的暈染與可憐的折損,下麵也有不像是水珠的、無法滲透進入紙張的液體,沿著上麵畫到了一半的湛佳眠的身軀,向下滑落下去,直到緩緩滴落到了地上。


    十一假期的最後一天,湛佳眠新簽的網劇開機了。


    小成本網劇的運營模式自然不會像是大型正規的影視機構,它的拍攝周期短、製作也粗糙,從選角時期就開始鋪天蓋地的宣傳,買各種重複性高但是成本不高的營銷號,隻盼著讓更多的人知道有這麽一迴事、自來水越多越好。


    影片第一天拍攝、第二天製作、第三天就要播放,每周固定周末兩日每天兩集連播,對於製作組和主演而言壓力還是很大的,對於隻是有那麽幾頁戲份、進去客串一下的湛佳眠來說,則還算剛剛好。


    劇組剛一放出湛佳眠要參演的消息,大家還以為是在做夢、是看錯了、是同名同姓,後來湛佳眠親自轉發微博確認了會出演,網上有人惋惜湛佳眠沒有靠山找不到金主、這樣的神劇出身也要從底層爬起,有人猜測是湛佳眠身價太高、正常當主演劇組請不起、又想要湛佳眠的名氣、才安插了這麽一個配角的身份,也有人說是湛佳眠的經紀公司背後和導演有不可告人的交易,種種種種,謠言漫天亂飛。


    這其中鬧得最熱鬧的還是湛佳眠的微博超話,祁宇洋每天會下意識地點進湛佳眠的個超去看上一兩眼,發現總算是有了大小主持人,隻不過其中還是一團混亂,想要好好梳理絕非一日之功,看得祁宇洋頭皮發麻,每次都匆匆忙忙地退出了。


    這一輪的小網劇是個滑稽輕喜劇,本身就不算太長,還分了好幾個單元,每個單元的內容都很簡單,有反轉不燒腦,在湛佳眠出演之前,祁宇洋就追著看了首播的幾集,感覺隻要不爛尾,這個故事的質量就還可以,道具服裝的粗製濫造還能算個萌點,可見孫慨成雖然為了討好《清風半夜鳴蟬》的導演組,跟著踩了自己的藝人一腳,但是到底也沒踩得太狠,起碼劇本能算是上流不敷衍的。


    祁宇洋在工作室裏畫了一天的畫,也沒有因為湛佳眠去拍戲而心不在焉,倒是於向文還問了兩句能不能再把湛佳眠叫過來,祁宇洋懶得搭理他這種做春秋大夢的行為,罵了幾句就沒再出聲。


    幾天之前,和湛佳眠發生了點邊緣向的肌膚之親之後,祁宇洋一度有些難以麵對這個工作室,甚至想幹脆再也不來了算了。


    可是一想到自己不來,那就是於向文一個人在這個他祁宇洋曾經和湛佳眠有了小故事小秘密的封閉空間裏,祁宇洋覺得自己簡直煩得要命,隻要是和湛佳眠扯上了關係的事情,好的、壞的、鬧心的、舒服的,總而言之,沒有一件不煩人的。


    他也不能好好地就和於向文說把這件房子退掉不租了,也不能和祁宇沐說自己要把這個工作室買下來,讓祁宇沐給自己這麽一大筆錢。


    按理說,這麽煩躁糾結的情況下,祁宇洋是應該後悔的。


    但是奇就奇在,祁宇洋一點也不後悔。


    他不後悔自己對湛佳眠做了的事,也不後悔縱容著湛佳眠為自己服務的事,甚至在午夜夢迴、在偶爾發起呆來的時候,還會多多少少覺得有些迴味竊喜,進而偷笑、進而覺得身體燥熱起來。


    祁宇洋將手裏已經沾滿了顏料的畫筆丟入涮筆筒,發出「咚」的一聲,一個利索的翻身就從椅子上滾到了沙發上,伸了個懶腰,「哎——」地一口長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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