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徯秩渾似沒聽著,說:「俞夫人實在是辛苦了,要容忍您這麽些陋習,若是我,隻消照顧您幾日便恨不得叫您曝屍荒野啊!」


    宋訣陵見他總搬俞雪棠出來說事兒,擺了個冷麵道:「噯,什麽話?從前咱倆也不是沒有過快活日子」


    「您有,我沒有,同您在一塊兒,我沒有一日快活。」季徯秩正色道。


    「這樣麽?」宋訣陵用個吊兒郎當調子說,「我彼時還以為侯爺是同我一塊兒快活呢!」


    季徯秩搖頭,說:「以己度人這個毛病,二爺您得好好改一改。」


    季徯秩見宋訣陵不說話,驀地一怔,旋即笑起來——對啊,宋訣陵從來都不覺得自個兒有錯,他這麽一說,宋訣陵當然不樂意聽。


    他怎麽能把這事兒忘了?


    他於是拍了宋訣陵的肩起身,說:「二爺你看,我這人兒,總是僭越。」


    季徯秩下樓去結飯錢,哪知江臨言說他做東,便真不要他二人掏錢。季徯秩掀簾迴去,說:


    「帳由師叔算盡了。」


    宋訣陵問:「侯爺要走了嗎?」


    季徯秩點頭:「該走了。——二爺今兒心情不錯嘛,胃口真好。」


    ***


    季徯秩拖著疲身入了宮,彼時魏盛熠正立在寢殿前等他。月光自九天抖落,帳子一般籠住了他,一如囚籠。


    季徯秩頓步,問:「陛下明兒便要啟程赴蘅秦了罷?」


    魏盛熠招手讓他站到自個兒身側,說:「是,侯爺給朕說幾句好聽的,送朕上路罷!」


    「都決定要上路了,還討什麽漂亮話呢?」季徯秩並不應下魏盛熠前言,隻走近了說,「等您迴來了,想要多少句我都同您說。」


    魏盛熠搖頭,隻怔怔望月,說:


    「是嗎?那真是太遺憾。」


    第147章 赴秦關


    季徯秩沒陪著魏盛熠沐月太久,到走時也沒為魏盛熠落下一滴眼淚。


    魏盛熠拖著曳地的月白長袍行於宮闈當中,晃到醜時才繞迴了寢殿。


    許未焺歪在榻沿等他,唇抿著,因難捱困意,腦袋已耷拉下來,一下又一下地朝下點著,瞧來有絲不同尋常的可憐。


    魏盛熠含住笑,伸手把許未焺的臉兒捧起來親。他動情地親吻許未焺的眉眼、鼻尖、唇角、麵頰,末了總算把那人給折騰醒了。


    許未焺艱難地舒開一隻杏目,隻輕輕嘟囔了一聲困,又倚住魏盛熠想睡。魏盛熠將他摟進懷裏,軟語溫溫,手上卻沒饒他。


    遮目,褪衣。


    魏盛熠的長指熟稔地在許未焺的身子上撥撚,既癢又燙,將他逼得耐不住要逃。可魏盛熠一麵將掌心覆在他的腹上,一麵握住了他的腰枝,終叫他脫身不得。


    燭火搖,兩個冰涼的身子相貼糾纏。


    許未焺的臉兒被魏盛熠壓進軟枕當中,嘴也被褥子堵住,連悶哼都無法連貫,更別提如同往日那般低吼出幾句咒罵。


    魏盛熠落齒於其後頸,妄圖用那很快便會消散的東西填滿自個兒心中的罅隙。他太貪婪,連那兒溢出的血也被他用舌捲去,隻還不斷虔誠地啄吻那傷口。


    枕褥掩不住的喘息在晃動之間被捲入夏風當中,再沙沙落進褥子裏,碎作了洋洋灑灑的骨灰。


    ***


    縱然是烈夏,清晨的日光也依舊是那麽淡而輕柔,可許未焺睜眼時,日光卻已烈得很是灼人。


    經了一夜顛鸞倒鳳,這會兒未著衣的身子格外冰涼。許未焺如同往日那般要鑽進魏盛熠的懷抱當中,卻撲了個空。他睜眼,彼時魏盛熠卻已不在榻上。


    他驀地清醒,隻覺萬丈厚布將自個兒裹住,叫他耳內嗡嗡,良久唯聞心跳震響。他焦急地開口,聲音是昨潮泡漲的嘶啞:


    「陛下呢?!」


    候在榻沿的範拂緩緩應聲:「迴備身,陛下三個時辰前已啟程赴秦。」


    許未焺恍然大悟。


    哦,原來那人改了主意,走時不再捎上他。


    許未焺跪在榻上,什麽也思考不了,便怔怔笑起來。一行淚就這麽倏地滑落,又無聲地融進被褥裏。


    他在為了什麽而哭呢?


    是因著自由復歸,告別先前的苦難,告別魏盛熠那扭曲的愛意,喜極而泣嗎?還是因著要告別故友,告別那癡情種,告別那自個兒真心栽培過的朗君,悲從中來呢?


    他抹淨淚,隻弄清楚了一件事。


    ——他如今孑然一身。


    ***


    此次赴秦恰在夏末,艷陽烤人再輔以舟車勞頓,真還沒有多少貴人能消受,更別提魏盛熠那前輩子一迴都沒離過繾都的閑萬歲。他雖勉強叫不適不顯露於麵,臉色卻已透了好些難看的青紫。


    人能熬,馬卻不能不歇息。魏盛熠趁著飲馬之際下車養神,可其方下車便扶住道旁樹嘔穢不止。


    他正難耐地鎖緊眉頭,一旁卻伸來一條素淨的巾帕。魏盛熠輕易不接過,先抬頭瞥了那人一眼。


    ——宋訣陵。


    四目相對,卻是雙雙揭下了討人歡喜的笑臉兒。魏盛熠麵無表情地接來帕子,淡道:「多謝。」


    宋訣陵將頭微垂,恭順地候在一旁。


    魏盛熠蹙著眉半晌終於勉強壓下了吐意,問他:「這帕子可是俞夫人繡的?」


    宋訣陵直截了當地搖頭,說:「雪棠她不通女紅。這帕子不是什麽重要的,陛下不必思慮著要還。——許千牛背身怎麽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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