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您醒了?腦袋還疼不疼?哎呦,卑職還以為你要趕去投胎了呢。」付溪身上還在滴水,褲腿吸了水沉甸甸地將人往下拖,「當時幹嘛不跑啊?是尋著個坡就想看戲,還是怎麽著?看夠了沒,適才卑職跑得像不像個瘋子?」


    「本王……這是?」魏尚澤頭疼得要命,伸手要摸。


    「別碰!您被雹子砸著腦袋了。」付溪用調羹舀起一勺藥餵過去,「張嘴。」


    魏尚澤艱難啟唇把苦藥給咽了,突然同他掏心掏肺起來:


    「您今早同本王說的那事兒……本王想了想,本王勢微,從前也並非沒幹過要斬了那些地頭蛇的心思,隻是他們手下佃戶不少,隻怕是抄了他們後,不知有多少百姓又要食不果腹,居無定所。」


    「您在同卑職說笑麽?您既得了他們銀子,還愁給不了百姓好處?今兒巽州窮成這般,您恐怕都想像不出來那些個好大人的腰包是何等的鼓鼓囊囊。」


    付溪見那人又把唇給咬住了,便冷笑道:「您不樂意抄了他們家?也行,您把衣裳借卑職穿,叫卑職擺闊替您。」


    魏尚澤扯住他的袖:「不、不行!」


    「卑職過去死一死也不行?」


    「不行!」


    「卑職若偏要一意孤行呢?」


    「這巽州乃本王封地……豈容你胡作非為!」


    付溪哈哈大笑,隻拉了一把椅子過來坐。他將身子壓低,衝著那榻上的人兒揚了揚臉,道:


    「殿下覺著卑職會不會聽您的?」


    「你、你難不成,」魏尚澤瞪大了眼,「是陛下派來取本王性命的?!」


    「哈哈哈……什麽陛下不陛下的,卑職是牆頭草啊!哪兒有活路,哪兒生。」付溪拍拍魏尚澤的麵頰,「卑職性子壞,看多了坐著說話不腰疼的,怕學了他們以後老了骨頭鬆,平日裏是非時常活動活動筋骨不可。」


    魏尚澤扶著額起身,他倚住床圍子,道:


    「本王雖受封此州,然先前掌巽州之治的曹刺史結黨營私諸多,及至本王受封,那人雖辭官歸隱,卻成了個專養貪官兒的地頭蛇。可那人今兒已不是官吏,也總布粥賑災的,很有威望。他們家今兒說穿了也是百姓之一,那是輕易查抄不得吶!」


    「他家都不清白了,您還想著要如何清白地整治他家?」付溪摩挲著胡茬,笑起來,「卑職這大理寺少卿當了這般的久,『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的道理最是清楚。想要他掉腦袋,有的是法子。隻是這活兒,卑職一個人幹不來。」


    魏尚澤有些為難:「那位大人與本王母族有些交情,隻怕這般一牽扯,本王母族……」


    「您是要藏汙納垢置萬性命於不顧,還是要當這巽州不徇私情的小菩薩?」付溪挺起身來,把榻旁的矮桌一拍,「話說到這兒了,您也該清醒了罷?!」


    魏尚澤沒罵他失禮數,卻也是難得硬氣了些:「雖說是容你自作主張,可這魏到底不是個不按規矩辦事的地兒,你嚷嚷個不停,可你哪來那麽大的權事事都管?」


    「您隻管把卑職帶來了這巽州,倒真是不知卑職是掛了什麽名來的吶!那怎麽辦呢?卑職在您跟前賣弄賣弄?」


    付溪不待魏尚澤迴答,逕自起身打躬作揖道:


    「隴西節度使付溪拜見賢王!」


    巡治隴西道巽兌兩州的節度使?


    付溪見那賢王聞言魂好似飛了,寬慰道:


    「這般算來,您母家那舊相好曹刺史見了卑職,隻怕還得磕個頭啊?」


    「什、什麽?你怎麽就從大理寺少卿……」


    「三十而立,卑職這都三十有二了,升個官礙著您了?」


    「你同本王修壩!」


    「修啊。」付溪懶洋洋。


    「還搭棚!」


    「搭啊。」付溪漫不經心。


    「你……」


    「哎呦!殿下您就少大驚小怪!您這王爺幹得了,付某這節度使怎麽就幹不得?都說了付某就是一棵牆頭草,何處好,何處生,耷拉著個尖腦袋與天爭。」


    付溪說著又給魏尚澤餵一口湯藥,笑眯眯道:「不過嘛,這會兒付某是皇上的人,什麽謀權篡位的事兒,咱就先擱一擱?」


    「你胡言亂語什麽?!」


    付溪越過那虛弱的人兒,隻將指猛然探入他的枕下,唰啦抽出一把短刀。


    魏尚澤見狀大驚失色,喝斥道:「付溪!你這、這又是要幹什麽?!」


    「蓬間雀有蓬間雀的好……殿下啊,您枕刀尚且不覺,毒要如何嚐,人又要如何防?」付溪正色道,「這巽州肉厚,還又老又硬,夠您嚼一輩子了。」


    付溪不叫魏尚澤說話,隻笑著用帕子替他把嘴角流出的藥給揩了:


    「殿下都這般大了,卻怎麽還像個小孩兒,喝幾口藥都能漏出來!——改明兒咱哥倆還一塊去修壩啊?」


    第125章 桑爾吉


    巽州修堤壩的事兒沒完,魏尚澤身子弱,要修養一番才能去抄家。


    天公不候,眼瞧著天氣愈發暖了起來,為了湊齊銀子修堤壩,付溪求三拜四,熟的不熟的都問了個遍,總算在季徯秩這好妹婿那借來了幾箱白銀。他把借條替魏尚澤寫了,用那一大筆銀子買了土石,將就著應付下來。


    沿著該河逆流而上便至壑州。


    春深,那兒也迎來了春耕的日子。然如今壑州疫病肆虐,病歿不少農夫。山中缺壯丁,葉世子隻把長袍脫去,換了一身粗麻衣,學著平民百姓挽起褲腿,戴上了鬥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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