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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停了不久便至黃昏,夕陽不知從哪兒冒了個尖兒,總之將濃雲皆染作了血紅色,再於幾處抹上幾道橘黃。


    季徯秩一幹人熱熱鬧鬧地將花轎迎進了侯府,宋訣陵撇撇嘴也就跟著其餘賓客進門,在前排一個不大起眼的角落瞧那二位拜堂。


    今日的季徯秩真是漂亮,可其往日便喜著紅衣,但今兒瞧來為何就是同往日不同了呢?


    那叫他魂牽夢縈的側臉兒就在眼前,卻不是那張即將被他掐住吻上去的,而是一張將妖眸變作柔情穴,分外溫柔的。


    錯了,都錯了。


    不該是這般。


    宋訣陵喉結滾了滾,扭曲不已的嫉妒好似快要跳出喉口——把他奪來,帶迴鼎州,鎖起來,關起來,將他一輩子都與自己栓在一塊兒解脫不得。


    做夢罷。


    一拜高堂二拜天地的響聲在耳邊繞,從前舊夢卻不斷地從他眼前走馬燈似地過,他清醒過來,舊時貪歡皆付作今朝笑談。


    他和季徯秩之間早便有如隔著薄紙一張,若是他早些戳破,可會得逞麽?至少不會如同今朝這般罷?


    可偏偏他不能啟齒,連一步也邁不開,這會兒這般的狼狽除了自個兒,真不知還能去怪誰。然要他再選一次,他就會同季徯秩表露心跡的麽?他很清楚——根本就沒可能。


    他深知武將無歸宿,更何況他的愛開在欺瞞的土壤裏。誰能愛紈絝混帳,愛他這狼心狗肺的浪子將軍?誰又能愛九閽虎豹,愛他這慾壑難填的野心權臣?


    季徯秩樂意同他歡好,是他威逼利誘,是一時衝動,後來漸行漸遠,是終於清醒,是迴頭是岸。


    對的,這樣才是對的。


    身旁有一人掐著掌心,雙肩有些發顫,宋訣陵懨懨地瞥上一眼,原來是許未焺。


    鑼聲震天響,他同許未焺皆掛著一張慘白顏容。喻戟不知何時踱過來的,給他二人腹上各來了一拳。隻是那宋許二人略微將腹捂了捂,仍是愣愣地盯著前邊倆人。


    喻戟問他二人可是嫉妒麽?


    二人皆搖頭。


    喻戟說,真是死鴨子嘴硬啊,還不快謝謝他大發慈悲給了他倆一個解釋今兒端著這副慘樣的緣由。


    拜堂之事終了,季徯秩將蓋著紅蓋頭的付荑送入洞房後又出來招待賓客。他沒特地去接待宋訣陵,隻吩咐侯府管事給他領座,那管事會看眼色,利落地將宋訣陵領到了喻戟和許未焺那桌。


    「想不到還能在這兒碰見許千牛備身,想不到備身您心還挺寬。」


    宋訣陵看人下菜碟,今兒許未焺於他而言沒甚用處,他也就不顧話好話壞,像個爛流氓般直言直語。


    心上人同其竹馬比翼連枝,許未焺自個兒卻雌伏萬歲身下,不久前又聞叔父謀逆問斬的噩耗,聽聞是跪了一夜空手而歸。他身子上背著一籮筐的白事,怎麽還能有心情吃這喜酒呢?委實可笑。


    宋訣陵想著。


    喻戟笑意不改,卻不怎麽搭理人,許未焺同宋訣陵並不熟識,如今性子收斂不少,得了冒犯也隻抱拳敷衍道:


    「好歹是一塊兒長大的好兄弟成親,怎麽能不來?」


    「陛下不來?」宋訣陵似笑非笑。


    「他能來?」喻戟耐不住抬了眸子。


    「也是。」宋訣陵挑了半邊眉。


    季徯秩一桌一桌地問候,最後才行至他們仨人那兒。他這婚宴備的酒烈,到他們那桌時宴上客已經多半醉倒在桌。


    季徯秩不慌不亂地倒了一杯酒打算敬宋訣陵,那喻戟卻哼笑道:


    「新郎官,還想著要敬酒呢?這兒姓許的爺醉得快睡了,那位姓宋的爺下酒菜一點不吃,隻吃酒。這桌十人份的酒愣是快要全叫他二人吃盡了。這會兒二爺不知醉著還是醒的……您瞧瞧人死沒死罷!」


    季徯秩垂眸去折騰宋訣陵,卻見那人鳳眸微闔,眸水迷離,一動不動地瞧著他,麵上竟是一副他從未見過的神情。季徯秩略微失神叫這醉鬼逮住了空兒。


    宋訣陵抬手勾住了他的脖頸把他扯下來坐於身側,再把手往他肩上一搭,將他往自個兒懷裏壓,季徯秩死撐著,那人便把他半摟住。


    季徯秩覺著那人使力愈發的大,覺著事態不妙,便使勁掙紮起來,然宋訣陵紋絲不動,長指還偶爾勾起撩撥似的拂過他的耳垂與脖頸。


    「二爺!別這麽對待新郎官嘛!這身婚服都要被您扯壞了。」季徯秩帶著些商量口氣,麵上還掛著客氣的笑。


    「吃酒。」宋訣陵沉聲道。


    「您不放手我就不吃。」季徯秩道。


    宋訣陵耍瘋無度,聞言竟鉗住季徯秩的下頜硬生生掰開了他的嘴。他擋開季徯秩伸來的手,隻搭著他的肩,把他往自己身上擁得更緊。季徯秩奮力推他,他卻是渾不在意,隻叫指腹連著玉杯一併壓在了季徯秩的唇上,往季徯秩口中灌了一整杯烈酒。


    那酒一口咽不完,美酒瑩瑩閃著從季徯秩的嘴角流了出來。宋訣陵一邊伸指替他揩了,一邊可勁地灌他。後來季徯秩被嗆著了,眼尾紅了大半,止不住地咳,宋訣陵才漸漸地鬆了手,隻還湊近他的耳畔呢喃:


    「兩姓聯姻,一堂締約,良緣永結,匹配同稱……侯爺怎捨得與我勞燕分飛,自顧新婚燕爾。況溟啊,你當真要將我拋下麽?」


    那推卸責任的話語刺激到了季徯秩,他忽地蓄力將宋訣陵的手甩開,隻同喻戟略微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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