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徯秩繞過宋訣陵話中不加掩飾的曖昧意味,平靜道:


    「能成嗎?欒汜他又不是以一當千的金剛,您同我都闔了眼,隻怕出了什麽岔子,明日我倆都不知道能不能睜眼。」


    宋訣陵玩味道:「哦,原來是這般,我還以為侯爺單純是不想同我睡。」


    燕綏淮聞言皺起臉來:「你說話真真是難聽。」


    季徯秩旋旋胳膊和手腕,把鞋脫了便鑽被褥裏去了。宋訣陵同燕綏淮坐在桌前,相互問候過家裏人也就沒什麽好聊。


    他倆都藏了不少的秘密,也都不是疏於防備之人,那是都別想從對方口中套出點什麽。隻是不說話歸不說話,好長時間宋訣陵都皮笑肉不笑地打量著燕綏淮。


    燕家的兵符如今由燕綏淮他爹燕年攥著,隻要那人還活著,燕綏淮就決計沒有伸手討得兵符的道理。然而就算這燕年死了,燕家的兵還姓不姓燕,那還得看皇上意思。簡而言之,這燕小子說白不過一隻紙老虎,不是什麽值得高看的。


    但宋訣陵對燕綏淮可感興趣,他實在不知何人能叫這倔呆子恭恭敬敬地低頭認主。


    燕綏淮被他盯得火氣上頭,正欲拍桌罵,手卻被宋訣陵摁住了不叫動,還聽宋訣陵低聲埋怨道:


    「幹嘛吵侯爺歇息呀?」


    「你看什麽看?!」


    「燕小將軍這皮囊可是值千金嗎?怎麽連看都不讓看呢?哥哥我在猜你的主子是何人呢!好生奇怪,怎麽如今就連你這淚娃娃都有秘密了呢?」


    「你利索點把嘴給我合了!」燕綏淮瞪著他,「你無緣無故把俞雪棠拉進局,我還沒同你算帳呢!」


    宋訣陵托著下巴,說:「人家甘心樂意,你罵什麽?」


    「這些東西豈是她樂意就該叫她摻和的麽?!」


    「可我用得著她啊。」


    「鐵腸石心的狗東西。」


    「沒法子,你也不是頭天認識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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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銘領兵翻帳子翻了一夜,竟還真翻出了點七七八八的。


    許未焺他叔父許渭被刺客給捅穿了,哭喊個沒完,嗚嗚啊啊地叫著昏死過去。魏盛熠不知是看了誰的麵子,派了禦醫給許渭瞧。可那方銘一點兒也不懂得體諒人,那許渭療好傷前腳剛入夢,方銘後腳就帶兵闖進來翻帳子。


    許渭被吵醒了,乜斜著眼有氣無力地瞧那些個不識好歹的官兵。他倒沒把這事放心上——如今好好跟著魏盛熠,榮華富貴他享個沒完,本就沒必要幹些吃力不討好的謀亂事兒。


    許渭瞧著瞧著,眼皮愈發地沉重,正欲闔眼,卻聽聞「呲啦」一聲響。他微微睜大了眼,隻見方銘半跪於被翻倒的案桌一側,手上捏著封不知哪裏得來的密函。


    「許渭!你好大的膽子!!」方銘指著他嘶吼一聲。


    「什、什麽?」許渭驚恐地瞪大了眼,急得額上冷汗直流,他疼得動彈不得,隻還費力辯解,「卑職不知那是何物啊!」


    「你不知?!」方銘猛一拍桌,「老子告訴你,這信函上頭清清楚楚地寫著『行刺錯失良機,暫且撤退』!」


    「不、不是!大人!您聽卑職說,那、那信函上決計不是卑職的字跡,您比對比對就知的……」那許渭像是忘了腰間有傷,忍著鑽心疼痛從榻上掙紮著滾了下來。他手腳並用,艱難地爬到方銘的腳邊,發狠地奪來信紙,神誌不清地嘟囔著:


    「不是、不是,那決計不是我寫的……」


    那人把信奪來一行行看去,麵色忽地慘白如寒屍,他瞪著眼流淚,瘋了般咧著嘴笑起來:


    「這、這是我的字啊——」


    第114章 盡過客


    許渭謀逆,魏盛熠道冬日難得逢瑞雪不宜見血,留至明年春問斬。許未焺在冰涼的廊間為叔父求情,跪了不知有多久,乃至於膝泛青,唇發紫,通身凍得好似成了塊冰。


    他死咬著唇舌要叫自己清醒,可最終還是熬不過肆虐疾風,昏死在廊上。魏盛熠遲遲不發話,範棲卻自作主張吩咐宮人上來將許未焺帶了下去。


    魏盛熠跪坐屋內聽著廊外吵鬧,茶盞被他至於唇邊吹著。段青瑲與他相對而坐,咽下喉間茶道:


    「許千牛背身跪了不止一個冬夜了,恐怕傷了身子,陛下此番怎麽不為所動?」


    「許渭謀逆,此乃誅九族之重罪……許家先有許太尉,後有許侍郎……若說太尉是無路可走,那許侍郎便是自找苦吃。許寧溫替他叔父求情,這是不把朕當迴事。朕再怎麽大度,也不能放虎歸山,也學著他不把朕的命當命。」


    段青瑲點點頭:「陛下如今忍耐的功力實在是見長。」


    魏盛熠把茶盞擱下,長睫翕動,淡道:「段老抬舉。」


    「許家這廢棋已臨拋盡之際,如今許家在禁軍中的命脈已被您斷去,剩下散在許渭手中的也被您借升官移職給削去大半,如今有點本事的人手多數自求出路去了,太後在冷宮自生自滅已再翻不了天……許家那位太尉可還要留著麽?」


    魏盛熠抬眸露出那對野獸般的琉璃瞳子,他淡笑:「許太尉好歹是段老您的學生,朕可是看在段老的麵子上才留的人……」


    不是為了許未焺?


    段青瑲略微愣了一愣,打斷了他:「有用的留,沒用的殺,到最後誰能叫百姓安分地不吭聲才是好官。要殺要留,看的是成事與否,陛下隻管行事便是,何必顧念我這個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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